郭沫若故居窦乐安路(今多伦路201弄89号)
1927年深秋11月,窦乐安路(今多伦路201弄89号),一条寻常巷陌,一座坐东朝西的二层小楼,是那种落地长窗加红漆木板的格局,环境寂静。楼前有一棵香樟树,投下淡淡的疏影。就在这座小楼的二楼,一个面目清癯、戴眼镜的短发中年男子正在一张书桌上挥笔疾书。屋子里静极了,只听到钢笔在纸上“唰唰唰”的行走声,一行行清秀遒劲的蓝黑色诗句,跳跃在淡黄色的稿子上。 这个中年人,就是诗集《女神》的作者郭沫若。 对于郭沫若多伦路旧居的认定,还费了一番周折。上世纪90年代中期,时任虹口左联纪念馆副馆长的张小红请来郭沫若与日籍夫人安娜所生儿子郭博,帮助寻找这座旧居。郭博热情地陪小红一同去多伦路,一间间房子辨认。70多岁的郭博还保存着童年的记忆,当走到201弄89号门口处,他停了下来,指着这栋房子说:“就是这座。” 此刻,郭沫若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真静啊!”他轻轻说了一声。因为参加南昌起义被国民党政府通缉,从烽火连天的战场撤出后,在一位农会主席的帮助下,他先去了香港,然后转道至上海,隐身于窦乐安路。 对于这段历史,在郭沫若传记与年谱中所记是一致的。但张小红《郭沫若在虹口》一文却提出了不同的说法。据郭博对张小红说,南昌起义失败后,父亲被敌人打散到山里转不出去,此时遇到一位认识他的流氓,万幸的是此人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崇拜郭沫若,非常仗义地一路跋山涉水,护送郭沫若到上海。郭沫若风尘仆仆赶到虹口公共租界,到北四川路内山书店找到老板内山完造。经内山完造介绍,租住了窦乐安路的房子,左邻右舍均为日本人,便于隐蔽。郭沫若在此过起了半潜居的生活。接着,又将夫人安娜和孩子们接来同住。此时,他掸去身上的硝烟味和灰尘,怀着走上另一个战场的心情,在夫人安娜的鼓励下,从箱子翻出安娜为他保存的《浮士德》第一部(即上半卷)译稿(10年前曾花了他整整一个暑期翻译),开始整理、润色、补译。“我翻译它,也就好像我自己在做文章。”“有笔的时候提笔,有枪的时候提枪——这是最有趣的生活。”他开始进入一个悄无声息的战场,一支钢笔就是他手中的武器。 翻译歌德这部积60年生活经验写成的皇皇大著,郭沫若是有准备的。年轻时,他翻译过歌德的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译作出版后,他创作的题诗传诵一时:“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这是我们人性中的至洁至纯……”这次是中国名诗人翻译德国大诗人的诗作,他以诗人敏锐的艺术感觉,把自己10年间经历的风雨沧桑融合进去,尽展胸中丘壑、笔底波澜,译作洋洋洒洒,文采飞扬,音乐节奏好,句子韵味足,极富表现力。 一转眼,窗外寒意袭人,西风凛冽。写完《浮士德》第一部补译的最后一个字,郭沫若放下钢笔,对着稿子轻声朗诵道:“永恒之女性,领导我们走。”然后,合拢稿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据龚济民、方仁念的《郭沫若传》云,1928年2月1日,《浮士德》第一部正式由创造社出版部出版,成仿吾登门祝贺,大家都很高兴,安娜买了寿司请大家吃,以示祝贺,孩子们皆大欢喜。郭沫若还特地挑选了一本《浮士德》第一部,用钢笔在扉页题词赠予安娜:“此书费了十年的光阴才译成了,这是我们十年来生活的纪念。” 1928年2月,为躲避国民党当局的追捕,在日本友人内山完造的帮助下,郭沫若离开虹口寓所,又一次坐船去东瀛。《浮士德》第一部译本出版后,颇受欢迎,1929年重版。 抗战胜利后,1946年5月,郭沫若又来到上海虹口,住在溧阳路1269号一座坐北朝南的两层楼的花园洋房里,完成了《浮士德》第二部(下半卷)的翻译。至此,全译本告竣。郭沫若在译后记中感慨地写道:“我们的五四运动很有点像歌德时代的狂飙突起运动,同时由封建社会蜕变到现代的一个划时代的历史时间。因为有这样的相同,所以和青年歌德的心弦起了共鸣。” 1983年,北京《读书》月刊上载有一篇署名张宽的文章,对郭沫若以及其后的董问樵、钱春绮的三个《浮士德》译本进行了比较后说:“三个完整的译本,译文各具丰采,争奇斗艳,拿来推敲把玩,得其精妙,实在是一大享受。” 郭沫若在多伦路的旧居,现为普通民居,那棵蓊郁的香樟树默默地见证了岁月的流逝。 责编: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