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份,我加入了上海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之后,一直没有时间参加研究会组织的各项活动。昨天(5月16日),研究会组织赴江苏常熟市蒋巷村参观。蒋巷村党支部书记,村属常盛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常德盛曾在4月21日,以回乡知青的身份,应邀到研究会做过报告。那次报告我没有来听,因此,这次参观,我是以全新的心态进入这个村,所见所闻,颇有感受。 早晨7点,100名头发花白的老知青,在汉中路梅园路口集合,分乘两辆大巴,行驶2小时,到达蒋巷村。 蒋巷村总面积3平方公里(对比一下,上海世博会园区面积为3.28平方公里),近200户人家,近900人。这3平方公里包括了村民生活区、工业区、农田、旅游区、动物养殖区等,是一个很有特点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我们先观看了介绍蒋巷村概况的录像,然后参观了村史馆。通过这两个参观项目,我得知有六、七位正国级领导人曾到蒋巷村视察,这在中国农村基层是很少见的;我还了解到从1988年起,常德盛已获得上至联合国,下至常熟市的近百个荣誉称号,蒋巷村也已被国内百余家单位确定为教育基地。之后我们参观了村民住宅区、生态公园、农作田、老年公寓、知青馆、民俗馆等。 蒋巷村被国内一百多家单位确定为教育基地。 我边走边看边思考,在走马观花的过程中,我很粗略地有这几个体会,和大家共享。 一是在中国,“人品”非常重要。 蒋巷村能得到那么多的国家领导人的肯定,其成就无疑是巨大的,不可质疑的。需要思考的是:我们赞赏一个榜样,最终是希望这个榜样能得以推广。那么蒋巷村的经验能不能在全国广大农村复制呢?从历史上看,蒋巷村的“地利”条件不是很好,虽处于江南鱼米之乡,但曾经血吸虫横行,同类地区,条件比蒋巷村好的村很多;在“天时”方面,蒋巷村和其他农村一样,以前也是吃大锅饭的人民公社,以后同样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最主要的,都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那么就剩下“人和”这一条了。 从录像、图片内容,到蒋巷村的村民(讲解员、电瓶车司机)对我们的介绍,都强调,蒋巷村之所以有今天,最主要是有一个好的带头人——他们的老书记常德盛。4月份的那次报告我没有来听,现在我在网上一搜索,常德盛的事迹很多。他1944年生,1966年担任蒋巷大队长,之后的50多年,一直在这块土地上拼搏。从介绍来看,常书记的能力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他甚至在带领全村致富的道路上被骗过,损失两百多万元。他的最主要特点是高尚的道德,一心为全村着想,丝毫没有为个人考虑。我对两个事实很有感触:一是他放弃了本来属于他的几千万元的股权收入,而且我们也没有听到常德盛现在老了,要把权和钱交给自己子女——这种事,在其他典型村里,在那些所谓的“农民带头人”那里,很是常见;二是我觉得常德盛这个人在坚持某种理念时,很是坚定,但是他为人很谦和,就是一个邻家老伯,不象有的地方,他们的带头人好象是天神,指挥一切、睥藐一切,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村里的圣旨。这两种“官民关系”的背后,并不是个性差异那么简单,而是对“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的不同解读,是一种政治道德。 中华文化强调集体主义,如何把众多的人凝聚在一起,能力固然很重要,更关键是要有相互信任感。因此,历史上,道德文章的地位很重。比如古代的诸葛亮,他的能力未必比得上司马懿,但是他对刘姓皇族忠心耿耿,全力扶持,即使刘备托孤时有所暗示,诸葛亮也尽心扶持刘禅,丝毫没有贰心。后世的小说家极力美化诸葛亮,应该是对道德作用的肯定。 这次在车上讨论时,也有人提到,在中国,能人很多的,但是他们没有为广大老百姓着想,因此最终都不为人民拥护。只有常德盛这样一心一意为村民利益奋斗的干部,才能真正成大事。 二是什么才是现代化道路。 我们的目标是要富,这没问题;采取什么样的模式,走什么样的道路,追求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这是一个问题。 这次参观民俗馆时,粗布、缸坛、灶台、木犁、竹编等展陈场景,以及参观者的谈论,都隐约表现出对逐步逝去的牧歌田园式生活的追念,感到有点遗憾。但仔细一想,在鸡鸣犬吠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今天蒋巷村,从房屋本身、屋檐下的一切生活用具,到工业区、旅游区、农耕区等等一切生产工具,都是工业化的产物。如果没有工业化,固然可以保留“外婆家的菜”的味道,但是也肯定不能富起来,只能继续穿手工纺织的布,夜里点蜡烛,白天用牛耕田,用木匠斧刨来做农具。 蒋巷村实际上是一个浓缩,是中国工业化、现代化道路过程中的一个很微小的点。我认为,在一定意义上,中国的很多事,包括我们所追求的宏大目标,比如“实现四个现代化”“五大建设”“两个百年目标”“中国梦”等等,说到底,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农耕文明群体,转变为现代工商文明社会的过程。有人曾说,中国的现代化,如果从1840年鸦片战争算起,大约需要两三百年的时间。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两种文明的更替是非常不容易的,社会制度和民族心理的纠缠(究竟是制度问题还是文化问题),政府和民众的相互制约(历史上,暴君和乱民是相互相成的),有时候往往陷入死循环,确实需要两、三个世纪才能解开。 常德盛在长达五十年的时间里,带领蒋巷村人,一是从战天斗地开始,一二三产业并行发展,二是以身作则,注重道德建设,树立良好村风,三是十分重视环境保护。这三管齐下,体现了现代化的本意,而不是单纯追求金钱多多,大家有房子有汽车有存款。这样的新农村多了,中国梦才能实现。2015年7月19日,中央领导赵乐际在蒋巷村视察时,称赞他们村强、民富、环境美。我一看到这个评价,顿时想起上海世博会的主题,如果把“村”换成“城市”,不就是人、城市、地球三个层面的建设吗?这不就是中国在城市化进程中要走的路吗?因此,我觉得常德盛、蒋巷村的经济富裕、社会和谐、环境优美,是在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中国添上了一块砖,刻上了一个值得历史永记的痕迹。 三是关于不同意见之间可能争论的延伸思考。 下午1点40分,参观结束,回上海的车2点半出发。在等待发车时,我坐在树荫下,看着周围的一切,想像蒋巷村走的这条道路,理论界会怎么看。因为平心而论,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一些农村致富典范,确实引起一些讨论,并不是所有的模式都得到赞同。比如早期的天津大邱庄,后来的江苏华西村、河南南街村,都是成绩斐然,但也争议巨大。抛开个人领导风格不同这一点,这些争议的背后,确实涉及到路线问题,引起国内理论界左中右各派的强烈关注。 有争议本来是好事,百花齐放了,百家争鸣了,花园才能更美丽。遗憾的是,不少争议不是心平气和,而是陷入意气之争,甚至人身攻击。甲说乙背叛理想,是卖国,乙说甲是伪君子,“取之愚民,用之移民”。 毛主席曾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对力求“舆论一律”是很一针见血的批评,只要有人群,就一定会对同一事物有不同看法,从国家大事到小小的微信群里,莫不如此。由此我联想到我们这个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我也感觉到了一些迹象,在本应很正常的讨论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协调的声音。 我认为,一方面允许有不同意见,另一方面也需要取得共识。这样,讨论就是非常必须的,而有益的讨论,离不开“三平”的氛围。 平实——讨论时,是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不夸张,不慌张,平静、实在。有一点值得商榷:我们回忆,往往把事实和情感混在一起。这对历史事件当事人而言,是很正常的,因为在他的回忆里,当年的事实(fact)和情感(feeling)本来就是相互促成的,是在当年的情感驱动下,完成当年的实践。今天回忆历史,当年的情感依然存在,这应当可以理解,旁人不必苛求。与此同时,今天我们在回顾历史,在确认当年的事实时,对当年的情感(包括当年的价值观)进行分析,也是必要的。只是让情感差异引起冲突,就令人遗憾了! 平常——就是要以平常心来讨论。古人说,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我们都是七十岁上下的人了,应该纵心所欲不逾矩了,而且还是在“研究会”里,为什么就听不得不同意见呢?这一点我要自勉,就不展开讨论了 平等——就是说,讨论时,话语权不设等级。只要符合法律,各种意见都是平等的。在实际工作中,决策、执行环节有上下级关系,但讨论时没有上下级关系,没有职务区别,不是说你在某个岗位上工作,你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别人就是错的。进一步讲,我们应该在人格上相互尊重。关于新农村建设究竟走什么道路,我可以不赞同某些做法,但是对于那些头发花白,还在殚精竭虑、勤于思考、呕心沥血为事业奔波的带头人,我们要表示衷心的赞赏;同样,关于知青历史,我们可以有不同观点,但对于一切看轻名利,退休之后还在一心为研究会做事,为知青历史忙碌的人,他们的动机应该得到肯定。 我在3月份刚加入研究会时,就感到这个组织的运作很不容易,是依靠一批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依靠众多会员的精神支持,依靠少数高校、企业的友情赞助。这次蒋巷村活动,研究会秘书长方韧女士事先精心组织,现场来回张罗,特别是在来回的路上,很有水平地组织了车上讨论。我也感受到了其他老年知青朋友的青春勃发,发表感想,或唱歌。方女士点名我发言,我因为初入这个集体,借此机会向大家作了自我表现,然后也编了几句话, 用《泉水叮咚》的调子唱出来—— 我曾经年轻/我曾经朦胧/我寻找我的梦, 我想入党/我想读书/结果都落空。 美梦呀美梦/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我走到边疆/我走到家乡/慢慢才想通。 我要告诉/我的朋友们, 不要停留/但也不要太激动。 只要你坚定方向/永远不放松, 慢慢地悠悠地/悠悠地慢慢/你一定会成功!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