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刊载张颐武文章
去年7月，知青博物馆的展出所引发的争议，把曾经影响过众多中国人的“知青一代”的历史摆到了互联网舆论争议的前台。 有关那段历史，年长的人们都非常熟悉。许多年轻人的父母曾经是知青，我们周围人们的家人和邻居中可能都会有知青。对那些艰难的岁月，人们也是记忆犹新，因为这些都不仅仅是历史上的一个章节，而是现在还活在我们身边的生动的记忆和具体的感受。虽然知青的历史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了，但对于那段历史的发掘、反思和认知都不会终止，有关那段历史的争论也还会是中国当下舆论场的一个重要的环节。因为这些争论涉及的是对于中国人的现代化历史的思考，也涉及对于中国大历史的认知。 对“知青”这个群体的命运的认知，其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是文学和文化讨论的热点问题，八十年代的知青文学曾经是文坛重要的潮流，可以说，对于知青时代的总结思考，从那时起到今天从来没有终止过。当时亲历者们对八十年代以来的作品、回忆，虽有不同的认识和意见分歧，但都有共生互补的侧面相伴存在。 一是那段艰难的岁月给不少下乡城市青年带来了很多考验和困扰，也给他们的家庭带来很多痛苦。一些人求学无门，才华因此浪费；一些人在不熟悉的农村生活中付出了许多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这些都是真实而具体的存在，已经通过当时的“回城”历程真实地投射在历史中。当时错误的决策和历史的顿挫造成的伤害，当然无需讳言是真实的存在，不应被否定，也不会被否定。 但另一面也不容忽视，这就是青春无悔，奋斗值得铭记。通过那个时代艰苦的生活，知青一代的城市青年中有不少人通过农村的真实认知，摆脱了“红卫兵”思维，更多地理解了真实的中国，认识了中国的国情，并通过艰苦的劳动磨练了意志，收获了生命中真实的感动和对国家和社会的认同。许多知青通过艰辛和努力，也更加理性地思考着中国的未来。事实证明，知青那些年的积累和准备通过中国社会的新选择后，在进入大学和在以后的各行各业岗位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知青中的很多人为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如果读过诸如梁晓声、张抗抗、叶辛这样具有代表性的知青作家的作品，就会理解到当时人们的真实感受。简单地否定任何一面都是对于历史的不公，也是对于知青的奋斗史的不公。 中国现代化的历史是中华民族从文明的历史低谷走出，追寻富强的历程，其中充满了悲壮的奋斗，充满了艰难困苦。在探索现代化道路的过程中，确实有失误也有迷途，有曲折也有顿挫，但这些都是中国“大历史”的连续性的一部分。这一段“大历史”曾经让众多的中国人付出了艰辛甚至生命，知青们的历史不过是这个大历史进程的一个环节。但中华民族既有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也有纠正错误，让文明走向复兴和崛起的能力。正是因为这些奋斗和付出，换来了今天改革开放后繁荣的中国。现代中国人的奋斗是光荣的，我们历史上付出的众多的代价，今天历史已经给予报偿，前辈的努力没有被辜负。 反思历史非常重要，但反思绝不是情绪的宣泄，不是对现实的借古讽今，不是用过去历史的复杂来撕裂今天的社会。反思所需要的是对历史的理性认识，是对历史经验和教训的多重的复杂探究，而不是给年轻一代否定和嘲笑自己前辈的奋斗。知青们的付出当然有代价，有迷途，但更有承担和使命。他们的付出也是中国人艰辛奋斗中宝贵的篇章。黄仁宇先生1992年在他的《中国现代的长期革命》中谈道：“今日的局势已经打开，中国现代的长期革命已经成功在望。”他指出：“从中国、从外国、从远古、从近代的史实，从书本的知识包括思想家的言论，再从我自己的人身经验种种方面看来，我觉得以往的坏消息一概是过去事。以问题的庞大和棘手，抚今追昔，我觉得凡是炎黄子孙，应为这八十年的历史感到骄傲。这就是我的好消息。” 或许，今天我们对知青的认识需要这样的“大历史”的开阔眼界，这样的眼界会让人们多一些理解和理性，少一些焦躁和盲目。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