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川插队往事,记录一代人的命运 -- 新书
来源:书房记 作者:邢仪 庞沄 时间:2017-03-29 点击:
邢仪:本书主编,著名画家,1951年生于北京,清华附中初67届毕业生。1969年到延安地区延川县关庄公社插队,后于1973年考入西安美术学院。北京市美术家协会会员,女美术家联谊会会员,北京优化学会会员,“写作之夜”丛书编委会常务编委。
1998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油画展,纪念知青插队30周年。2009年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举办个人油画展“百幅油画作品纪念知青上山下乡40周年”。曾出版个人画集《知青·陕北速写集》、文集《追随靳之林先生写生》、图文集《我在陕北延川插队的日子》。
庞沄:本书副主编,工程师,1952年生于北京,清华附中初68届毕业生。1969年赴延安地区延川县关庄公社插队,后于1978年考上北京科技大学。曾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副教授。“写作之夜”丛书编委会常务编委。
除了编写过科技类著作,还曾主编《守望记忆》、《清华之子——陈小悦》等文学类图书,也是20集电视连续剧《回首黄土地》的策划及责任编辑。
这本北京赴延川插队知青的回忆录,文字朴实,情感真切,记述了从1969年开始北京高、初中毕业生赴陕西省延安地区延川县插队落户的故事。他们以青春为代价,历经生活的磨难,走出了一条艰苦创业的人生道路,正是这段岁月让他们一辈子刻骨铭心,延川成为这些北京知青生命中的第二故乡。从这里走出了一大批优秀知青成为国家栋梁:习近平、史铁生、孙立哲、艾平、陶正、丁爱迪、陶海粟等等。本书亦是一本具有史料价值的、适合青少年阅读的优秀励志图书。
本书还独家发表了上百幅珍贵的老照片,这些老照片对于揭示知青时代的特色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知青时代的社会环境是与当下完全不同,如果脱离了当时的社会大潮,有许多事是完全无法理解的,老照片能把人带入那个特殊年代的氛围里,进而在作者的文字里,了解到陕北原始农耕时代的状况,以及当年知青的生存状态。
读别样的青春——别样的青春,别样的感动,《延川插队往事》是一本向青春致敬的书,无论那青春、那岁月是多么的苦涩和蹉跎。它记录了一代人的成长史:刚刚十四、五岁的孩子就被命运发落到陕北偏僻的大山之中务农,有放牛的史铁生,有行医的孙立哲,有办沼气的习近平,有后来上了美术学院又返回农村教书的邢仪,有嫁给当地作家路遥的女知青……
在这本书里,读者可以感知数十位知青作者的苦痛与彷徨,幸福与温暖;嗅到他们身上的风尘与沧桑;我们只有听到他们回顾往事时的笑声,才体会到他们的达观和坚强;只有看见他们的眼泪,才能懂得他们的情与爱,悔与伤。一段段青春岁月,今天听起来像故事,但演绎故事的人,走到了今天,知青们历经苦难和磨练,在延川迈开人生第一步,有了那碗“苦”酒垫底,坦然走上人生新征程……从国家主席到社会精英以及普通老知青,他们是坚韧执着的一代;勇于担当的一代;激情澎湃的一代,有故事的一代。追寻历史,反思历史,凝结记忆,他们的故事旁证历史,将任人评说。从一定意义上讲,本书亦是一本别样的励志图书。
读逝去的文明——《延川插队往事》的知青作者们,今天摆脱了当年的感性氛围,理性地回忆亲历的往事,他们不仅用文字和老照片记忆了那个时代属于自己的青春风貌和酸甜苦辣,更展现了当时的中国农村现状和农民的生产生活状况,折射了城乡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他们记述了传统农业文明的落后生产和封闭文化,记录了城市知青迁居农村的生存状况;记忆了那个落后时代的历史细节和农业文明时代许多个人的农村经历。那些知青们自己拍摄、保留下来的生动真实的当年生产生活照片,是古代传承形态的真实记录,极其珍贵。因为农业文明两千年,没有图像史料反映古代面,这亦是此书的一个看点。
1969年到延川县关庄公社关家庄大队插队,1972年因病回北京。后成为作家。
在清平湾的头一年我们吃的国库粮,每人每月45斤,玉米、麦子、谷,还有几两清油。老乡们就说我们也都是“公家儿的”。老乡们常要吃团子,吃糠,还吃一种叫“叶子”的东西(我至今不知该是哪两个字,查了《辞海》也无结果,总之比糠还难下咽);若吃一顿净玉米干粮便如过节般喜庆。老乡说我们:“这些窑里有办法。”“这些的老子都是中央的干部咧!”说的听的都点头,确认我们给公家为儿乃天经地义,每月吃四十几斤好粮无可厚非。
婆姨们常拿着鞋底聚到我们灶房前来纳,赞叹说,“这些吃的好干粮!”“洋芋菜、萝卜菜,浮面常见漂的油!”然后纷纷给我们以指教。北京式的窝头引得他们笑,说“这看糟践成了甚”,玉米面还是要发了蒸“黄儿”才是正道。菜要煮烂,否则岂不是生吃了?白面不如掺了豆面擀成杂面条条,切得细细的,调上酱和辣子,光吃白面能吃几回?我们20个人,轮流每两个人做一天饭,都叫苦连天,手艺本来不济,被众婆姨一指点就更乱了套路,昏天黑地。这时就有见义勇为者,麻线绕在鞋底子上,挽了袖子下手帮我们做。做一顿好饭比做不上一顿好饭当然多了乐趣。另一个婆姨又帮着烧火,说灶火该整顿了,不然柴就费得厉害,等她家掌柜的山里回来给整顿一下,她家掌柜的整顿灶火有方法。她们都很称赞北京带来的粉丝,比她们漏的粉又白又细。饭做熟了,我们壮着胆子请她们也尝尝,她们都退却,开始骂腿底下的娃不听话,依旧拿起鞋底来纳。我们给几个娃掰一点白馍吃,娃的妈眼里亮起光彩,才想起让娃管我们都叫一遍叔叔。女生们没法叫,那儿没有相当于阿姨的叫法。20个人都宁可上山受苦,也不愿意做饭。那灶火实在难摆弄,常常天不亮就起来生火,直到太阳很高,仍然是满窑浓烟不见人,光听见风箱拉得发疯似的响。风箱声忽然停歇,浓烟中便趔趔趄趄地跳出两个人来,抹眼泪,喘粗气,坐在磨盘上,蹲在院当心,于朝阳光中和鸡鸣声里相对无言想一阵,又钻回烟中去。要把煤火烧得旺盛,必须有好柴。譬如狼牙刺,有油性,烧起来火势既猛又耐久。然而这柴砍来费劲。我们先跟老乡借一些,借的次数多了自觉无理,就只好偷一些,反正一样,都不还。偷的次数一多,又觉有违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教导,便终于发现了呐喊山上小庙的门窗和门槛。
小庙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雨,残垣断壁,处处长满荒草,几间小殿堂也表示随时要歪倒的愿望。那腐朽的门槛,干裂的窗棂、门框,正是上好的柴。我和金涛有一次到那儿去,先发现了这能源,能源有限,不宜告诉别人。轮到我们俩做饭时,就拿一把斧头去砍一块好柴。先用光了窗棂,又砍门槛。金涛说,这门槛不知是否祥林嫂捐的那条。
小庙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雨,残垣断壁,处处长满荒草,几间小殿堂也表示随时要歪倒的愿望。那腐朽的门槛,干裂的窗棂、门框,正是上好的柴。我和金涛有一次到那儿去,先发现了这能源,能源有限,不宜告诉别人。轮到我们俩做饭时,就拿一把斧头去砍一块好柴。先用光了窗棂,又砍门槛。金涛说,这门槛不知是否祥林嫂捐的那条。
小庙里几尊泥佛,斑斑驳驳还有些彩饰在身上,中间一尊仿佛观世音。据说每个佛都有一颗心,或者金的,或者银的、铜的。我们俩在那泥胎后背砍开一个洞,果然掏出一颗心,是木头的。金涛掂掂那木头心,说这就够做一顿饭了,不用再砍门槛,门槛已经所剩不多。佛像前铺了许多麦秸,时常有些外乡人来这儿过夜。
从榆林来过两个卖艺的,在这庙里住过几天。一个瘸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孩子很瘦,头上很多疮在流黄水。两个人来到村子中心的空地上,瘸子就敲起一面小鼓,大喊:“表演一回榆林的硬势子!”孩子把上衣脱光,显出一串脊椎骨和两扇分明的肋骨,也喊:“操心看下,演上一回榆林的硬势子。”瘸子把一根铁丝缠在孩子胸上,再把鼓敲一阵。孩子憋足一口气,弯腰跺脚就地团团转,想把那铁丝崩断。铁丝没断,孩子直起身惶然地看那瘸子。瘸子很机灵,冲众人说:“这娃几天没吃干粮了,光喝了一肚子稀米汤。”围看的人都笑。孩子又弯腰跺脚用了一回力气,铁丝终于崩断。然后换了孩子敲鼓,瘸子抡拳摇掌比画了一阵,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叫喊,险些跌倒。
那小庙不知接待过多少流浪的吹手、石匠、说书的、卖艺的。佛像前总有些新烧就的灰烬。
有一年那小庙恢复了一阵香火。那年到处传说,从黄河东过来了神神,方圆几百里内的寺庙都兴旺了一阵,寺庙的神灵都复活。人们去庙里跪拜、许愿、烧香。那时没有卖香的,便只好用纸烟代替,指定要“延安牌”的,说那是神神看下的牌子,以致“延安牌”烟脱销了很久。呐喊山小庙的门框和门槛都被补上,窗户用席遮住,观世音后背的窟窿填满泥,刷了白灰。殿堂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人声嗡嗡。有病的求神神给些药,没儿的求神神给个儿子,缺粮欠债的求神神保佑年年风调雨顺且公粮不要收得太多。瞎老汉烧了一包烟,求神神帮助随随娶下婆姨;那时随随还是单身。明娃还在世,明娃妈卖了一罐清油,差疤子去百十里外的一个大庙去磕头。据说那庙神灵大,有求必应。县里、公社里都出动了人,把跪拜的人群驱散,挑几个不大顺眼的绑走。黄河东的神神也才回了黄河东。疤子失魂落魄地跑回来,说花了十几块钱,“咳呀,险忽儿叫捉去。”明娃死后,明娃妈仍对那神神抱着希望,认为这下明娃转世要有好光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