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牛事(连载十四)
来源:原创 作者:林嗣丰 时间:2017-02-22 点击:
阳光灿烂的日子
吴少强是大队长,佩“三条杠”,负责学校的宣传工作,经常出黑板报。他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毛笔字还是粉笔字,都让人赏心悦目,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们俩经常一起上下学。他家在茂名北路上的弄堂里,即现在建的地铁12号处,离我家不远。他是他家领养的,他母亲高高大大的,十分疼爱他,也十分会教育,因此他的性格十分的好。他见我也喜欢写字,就教我写仿宋字,带我一起出黑板报,我后来能够出很有质量的板报、壁报,都与他的帮助分不开的。
高大的行车下有吴少强曾经的家。
但他对我的缺点从来不隐瞒,而且要求严格。记得电影《飞刀华》出来后,我们都如电影中主角一样学练飞刀,用断了的锯条磨成斜口的刀,再在后面系上红的布条,往树上、板上扎。我也做了一把飞刀玩,吴少强就劝我不要玩这个东西,说是容易出事的。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心想哪有那么多的“出事”。
但事情偏偏就出了。有一天晚上,我们家对面的体育场又有篮球比赛,许多没有门票的孩子就趴在体育场的篱笆墙上,通过缝隙看球。体育场为了维持秩序,找了一些旁边太阳公寓的半大孩子来帮忙。偏偏这帮人中带队的那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好人,常常因此而狐假虎威,欺负其他的孩子。这一天他就硬说有人往场内扔泥块,和外面看球的孩子吵了起来。我去看热闹,匆忙中忘了将手中的飞刀放下。谁知我一去,他就说我就是那个扔泥块的人,上来抓我。我一挣扎,手中的飞刀不小心将他的手腕划破了,于是我就被抓到了体育场的办公室,而他去了医院。办公室的大人一看我手上并没有泥土的痕迹,当场就把我放了。但事情没有完,那个人的伤势很严重,缝了好几针,自然就不肯罢休,第二天就找到我家来算账。还是我阿姐们出面赔了医药费才算摆平。
事后,吴少强不但没有帮我,还告诉了杨先生,并当着杨先生的面批评我是如何的不听劝,以致酿成大错。我并没有恼怒,也没有责备,而是诚恳地听着他的批评,因为这是一位诤友,他是为我好呀!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这是与他的帮助分不开的。
我还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学。到了初中时,我爱上了古典文学,特别喜欢看诸如《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说岳全传》《东周列国》等古代打仗的书,隋唐时期的好汉,如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庆等,我们都能按照排序数出来。我们还特别喜欢罗成、秦琼、程咬金,喜欢他们的武艺,更喜欢他们的为人。于是我们把仅有的零用钱花在买这样的书上,而且还变着法的让仅有的钱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将买来的书读完后,就把它卖到旧书店去,随后用卖出的钱再去买新的书。当然这样做只能读一些不贵的书籍,好在我阿爸也喜欢读这一类的书,他常常从单位的图书馆里借回来读,我也就得以读到了那些大部头的书了。
当然,仅仅是读还是不够的,我们还经常把书中的英雄画下来;画下来还不够过瘾,我们就把它刻成了剪纸。刻剪纸,在初一时就已经风靡全班了,甚至上课时也能看到有人在偷偷地刻的:先用白纸蒙在像品上,再用铅笔在白纸上划,划出样品的轮廓,最后用刀把它刻出来。我们当然不能仅仅当这种赝品式的东西的传递者,于是我们自己画,自己刻,一切版权都是自己的!
说到画画,不得不说到黄毓麒。黄毓麒画得一手好画,尤其是画马,简直是惟妙惟肖,我是五体投地的崇拜。他家就在石门一路延安中路的拐弯处,紧挨着瑞金剧场。只要在路边一喊,他就会从楼上探出头来。后来他们家搬到了常德路与铜仁路间的安远路上,也是二楼,沿街的墙面是木板的,有铸铁的走廊。巧的是这里也有毛泽东的旧居,现在还保留在林立的高楼下。我们俩因为画画结成了好朋友,一直到我离开上海去了黑龙江兵团。他后来也去了黑龙江兵团,在佳木斯那边,至今没有他的消息。文革前,我们俩还曾计划画一本连环画,并且已经画了好几张。但不久文革到来,我们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初三毕业时,我们一起报名去考美术学校,考场在现在的漕溪北路的美术职业技术学校里,考试内容除素描外,还有一幅创作画。记得我画的是一个大拳头砸向几个小丑样的美帝、苏修,还是黄毓麒给我设计的。
安远路上保留的毛泽东旧居。黄毓麒家后来就搬到这里,也是这样的房子。
我和黄毓麒还代表班级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演出过,演的是相声,相声名是《3:0》,是说打美帝的,里面说到了当时的美国总统肯尼迪。因为肯尼迪的谐音与“啃泥地”相近,整个相声就以此抖开包袱,比如将他弟弟罗伯特·肯尼迪说成是“萝卜都啃泥地”,抖出了许多的笑料,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后来我们又和班长、文艺委员一起演出了对口词,内容是讲备战的,我小小的个子偏偏被安排了个“王大力”的角色,还要大声喊到,趴在地上做打枪的姿势。想想那时确实生活很丰富,不像现在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把人的生气都磨光了。
我们的校外生活同样丰富。有个同学我们都叫他“糯鼻子”,因为他没事就摸鼻子,把鼻子摸得糯糯的,像用糯米粘上去的。他家住在石门一路与威海卫路交界的那一片弄堂里,里面有很大的一片空地,又弄堂套弄堂的,与升平街连了起来,可以从石门一路一直穿到茂名北路,这就成了我们玩耍的好地方。我们用粗铁丝做成手枪,用纸做成子弹,在地形复杂的战场上进行“实弹”交战。常常打着打着人就不见了,实在是因为地方太大太复杂,随着交战的深入有人就“临阵跳脱”,溜回家去了。
左侧绿荫后面曾经有一大片的弄堂,是我们的好“战场”。
再后来玩的东西科技含量就高了起来,我们有一阵开始做纸飞机模型,那种做好后可以滑翔的纸飞机。做飞机有纸要求比较高,必须是用画报纸那样有硬度的。没有画报纸,我们就用地图册代替,反正学过的地图册也没了用处。和我一起做纸飞机的同学住在平安电影院对面的公寓里,好像是三楼朝南京西路的房子。我们按图纸先在纸上画好,随后用剪刀剪下来,再根据要求拼接、组合,一架纸飞机就做成了。记得有一次做的是用线牵着旋转着的那种飞机,就是飞行时要人牵着系在飞机机翼上的绳子,以人为中心旋转的那种。我从小就怕旋转,结果一转就头晕头晕目眩,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偏偏又赶上是春节,结果连着三天不想吃东西,只能躺在床上看家里人高高兴兴地欢度春节。
再后来是装矿石收音机,这是和邻居家的姓费孩子一起弄的。他比我低一届,家就住在隔壁的712号里,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很好,712号楼上楼下前院后院都是他们的,家里还有一个保姆。他们家里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读书都很好,大哥大姐都考上了哈工大,这在当时是相当了不起的事。他大姐后来还嫁给了王震的儿子。他排行第四,文革中把名字改成了“卫国”,也下乡去了黑龙江兵团,后来去了大杨树煤矿,我曾去大杨树看过他。文革后考上了大学,出了国,现在美国居住。我们俩一起从装矿石收音机开始,一直装到两管三管的半导体收音机。他水平比我高,常是他带着我,指导我装机。至今还记得爬到屋顶上去装天线时的紧张,也记得第一次在耳机中听到广播声时的激动,以及拿着自己装的半导体收音机在路上走时的自豪。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