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原 之 初
来源:研究会 作者:胡景南 时间:2015-05-22 点击:
那是1968年秋天，我敌过了争相报名支边的大妹，当仁不让地踏上“知青专列”，随着千余南京“老三届”长途辗转颠簸，最后于10月25日开始和同校十几个“战友”落户在内蒙古西南部鄂尔多斯高原的阿尔巴斯草原。
呵，眼前的一切多么新鲜！孩提时代就憧憬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光，跃然涌现在眼前。平素在都市动物园才能一睹的庞然大物——骆驼，眼下成队地远途驭货归来，四脚贴地正歇息着，惊奇的目光不时扫视着我们这一群“天外来客”。“谁来骑骑？”热心的骆驼队长招呼着。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年岁最大的“老头”“敢为天下先”了。只见骆驼忽地挺身而起，耸立的双峰之间正襟危坐着矮小的骑士，他仿佛一下子也变得高大起来，赢得大家一片喝彩声。巾帼不让须眉，年龄最小的平平又在马倌扶持下跃居马背，脱缰之马疯狂地在队部周围奔驰。大伙惊魂未定之际，欺生的马儿猛然从狭窄低矮的边门闯入队部大院，勇敢的平平终于被结结实实地从马背上摔下来，她成了我们中第一个挂彩的骑手。
当夜幕笼罩着广袤的草原时，我们聚集在队部的大炕上，举起了母校战友临别赠送的青梅酒，共度第一个草原之夜。想着几天前南京下关火车站那与亲人朋友生离死别的场面，无不感慨万千，满腔热血在奔涌着。行前，我曾有生第一次坐上长江轮渡，在浦口却因车辆受阻，未能向“牛棚”里的父亲告辞。父亲费了颇大周折，和我通了电话：“孩子，你放心大胆地去闯世面吧！爸中学时代就远离苏北老家，抗战八年期间重庆‘大后方’求学谋生。现在你们条件好多了，咱们一定会重新见面，共享天伦之乐的。”慈祥的母亲含泪拉扯着我们四个子女在照相馆留影纪念，又硬要把我送上车站。酒喝完了，话却没完没了。至今我也记不起来，当夜是如何熬过来的，是一直盘腿坐着谈到天明的，还是横七竖八进入梦乡的。
在队部住了没几天，我们就由队干部领着到“三眼井”与大队学校的师生见面联欢，与各小队的牧民们结识联系。秋高气爽时节，头顶蓝天白云，脚踏茫茫草原，羊群像珍珠一样撒在金色的原野上，马、牛、骆驼或腾空而跃，或悠然踱步，牧人们散布其间，偶尔有跃马扬鞭追赶那离群的畜生的。好一幅“塞北牧游图”！可惜自己不谙丹青，只能私饱眼福。彼时彼刻，确实令人“宠辱皆忘”，“其喜洋洋者也”。
不久，我们就分开了，有的去放马放牛，有的当赤脚医生，有的在水利队干活，我和几个人则去黄河之滨的碱柜农场垒坝引水。
草原的“人之初”就这样开始了。
为什么我们回想起那段知青生涯时，会留下许多珍贵难忘的回忆呢？答案可能是这样的：一方面，我们初出茅庐，步入社会的人生之路是从伊克达来（阿尔巴斯草原上的一个大队名称，蒙古语是“大海”的意思―原注）起步的，在那里留下了我们的青春。草原的生涯磨砺了我们的意志，当返城后我们成为各个岗位上的中坚力量的时候，那段蹉跎岁月成了我们精神支柱的一个组成部分。草原的生涯开拓了我们的视野，那是有别于城市生活的另一个世界。这种经历有着一种超越时空的凝聚力。珍惜这种经历吧！和青春联系一起的经历是永恒的。
（南京到内蒙插队知青）胡景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