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蹉跎岁月里追求的歌

来源:知青芳华 作者:叶辛: 时间:2025-07-03 点击:

 
2017年春天,一条喜讯传遍全国,从上海至昆明的高铁开通了。全程只需要12个小时,也就是说,从上午8时始发,晚上的20时就能抵达目的地。
 看到这条消息时,一个一个画面掠过我的脑际。 1969年3月31日,上海的彭浦车站开出一趟知青专列,欢送900多名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到贵州省安顺地区插队落户。
 经过两天两夜多整整56个小时的颠簸和运行,我们在贵州省离省城贵阳还有90公里的一个小站贵定摸黑下了车。下车的是900多名知青中的一半,462个男女知青,要去往北面的修文县插队。列车上还坐着的400多名知青,则将继续前行,去往本次列车的终点,称之谓“黔之腹、滇之喉”的安顺市。
 插队落户前些年里,我们不但熟知这一趟列车的停靠和发车时间,我们还掌握在当月是双号开还是单号开。如若搞错了,就得在省城贵阳多呆上一天。对于在贵阳无亲戚朋友落脚的知青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烦心事儿。
 后来传出消息,上海开往西南地区的火车,又增开了抵达重庆的79/80次列车。这一趟车同样定为两天一班,不过它是和到昆明的列车错开的。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每天都有开往我们的故乡上海的火车了。我们回上海去,再也不用打听是单号还是双号了。
 在我插队落户整整10年7个月的时间里,这两趟列车在贵阳的发车时间,始终是牢记在心头的。
 那年头,掐着时间赶到了贵阳,经常碰到列车误点。站头广插里有时候告诉我们,列车误点3小时、5小时;有时候干脆说,吃不准,你们耐心等着吧。于是所有的旅客只能无奈地在候车室里等待遥遥无期的列车。
 望着候车室里的列车时刻表,我经常看着那一个个的站名和时间出神。每次都关注路过贵阳去往昆明各种车次的特快列车、快车、慢车的具体抵达时间。
 到过昆明的朋友告诉我,从贵阳到昆明,还得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呢!加上贵阳到上海的距离,我时常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我选择了在贵州插队,要不,70多个小时,整整三天三夜,一趟一趟,要耗去多少精力啊!
 情况在渐渐起了变化,上海到贵阳的时间开始缩短了,从56个小时减少到49个小时;后来湘黔铁路通了,又减少到41个小时多一点。但是,一趟车开往昆明,一趟车开往重庆的情形,始终不曾变。
 故而,只要回上海去探亲、改稿子,我坐上昆明开过来去上海的列车,总能在车厢里碰到在云南省插队落户的知青。他们有的在西双版纳农场,有的在思茅,有的在瑞丽。相互攀谈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记得正是1978年冬、1979年早春的那次旅程,我座位旁坐着七八个关系办回上海的知青,他们兴高采烈地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地尽情讲述着知青岁月里的一切。其中一个正对着我坐的“卷毛”对我道:
 “10年之前,我们举着红旗,胸戴大红花,满怀豪情地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广阔的天地,去炼一颗红心。10年之后,我们一无所有地踏上了归途,除去滚了一身泥巴,回到上海之后,我们的工作、住房、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难忘的青春岁月    鸟叔摄影工作室  供图  这一段话,多少年之后我都记得。是啊!10年的上山下乡,对于一代知识青年来说,究竟失去的是什么?获得的又是什么呢?这也正是我在思考的问题。
 基于这些思考,我写下了最初三部和知青有关的书:《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风凛冽》《蹉跎岁月》。
 插队落户10年7个月,没有条件去往云南,更畏惧旅途的遥远。没想到,成了作家之后竟和云南结了缘。
 记得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中央电视台决定拍摄《蹉跎岁月》,定下拍摄的时间正是贵州阴雨连绵的日子。他们经过考察,转而决定整个外景到云南去拍,说云南正是旱季,晴天多。于是乎,在昆明郊区的阿拉乡,在抚仙湖畔,在苍山洱海,在大理古城,剧组整整呆了三四个月。应导演的邀请,我也随着整个剧组活动,跟着剧组,从城市到乡村,从高山之巅到少数民族村寨,走了云南的不少地方。剧组的两位美工,还用他们的生花妙笔,把我们拍摄取景的阿拉乡古石桥,把我瘦削的脸庞,画了出来给我留作纪念。至今,我的家中还挂着这两位现今早已是名画家的素描。
 多年之后,我又到过阿拉乡一次,当时已经改名叫“蹉跎村”了。细访之后,我还写下了一篇散文:《二十年的蹉跎村》。又是十几年过去了,这地方不知怎么样了?
 至于长篇小说《孽债》的创作,那就更和云南有缘了。我在一篇“创作谈”中写过,正是听说了发生在西双版纳土地上的一个北京女知青的故事,使得我萌生了把知青们插队的地点安排在了版纳。歪打正着的,电视剧播出之后,西双版纳掀起了旅游热。记得那时西双版纳州的旅游局局长告诉我,1994年,前往西双版纳的海内外游客总人数,是24万人。《孽债》播出之后的1995年,全年到西双版纳的游客达到了125万人,整整超出了100万人。
 西双版纳州领导为了答谢《孽债》为他们带来了宣传效果,还专门请州政协的一位副主席,到上海来给我授予了“西双版纳州荣誉州民”的聘书。 正是从《孽债》改编为电视剧热播开始,人们总结出了现在广为传播的三句话:拍好一部影视;炒热一地旅游;发展一方经济。为文化经济的良性互补及循环有序发展开拓了一条途径。
 而今,上海至昆明高铁的贯通,引发了曾经在云南劳动和生活过的知青们的热议和欢呼。我认识的好几拨知青,纷纷都在说:一定要去体验体验,作一番对比。体验过这趟高铁列车的老知青都说,现在到西双版纳去,方便极了,舒服极了,在车厢里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点儿也不累。以前坐绿皮火车的那种不适感,都没有了。
 是啊!随着沪昆高铁的开通,云南和上海的距离仿佛一下子缩短了,两地人们的心贴得更近了。
 就在我即将结束这篇短文的时候,我接到了云南政协报社晓荔编辑的约稿电话。她热情洋溢地说:“叶辛老师,沪昆高铁早已开通!欢迎您再次来到我们彩云之南……”
 沪昆高铁——那是滇沪情缘的一座桥梁!那是一支蹉跎岁月里追求的歌!
 彩云之南,心向往之。我一定会再来!

(晓歌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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