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区知青的真实生活(九)

来源:大野无疆 作者:李琦 时间:2024-08-22 点击:

 
中蒙陆上边界全长4710公里。这条边界经过中国的新疆、甘肃和内蒙,跨越西北到东北。是世界排名第五长的边境线。呼盟新巴尔虎右旗(西旗)地理很独特,北,西,南三面和蒙古国接壤,仅西旗三面的边境线就长达515公里,战略位置相当重要。西旗和俄罗斯的边境线不到50公里。中苏珍宝岛军事冲突发生在1969年3月。中苏交恶后,我们和蒙古国的关系也急剧冷了下来。珍宝岛硝烟未散,1969年4月我们上山下乡就来到了呼伦贝尔。西旗是名副其实的边疆边陲反修前沿。刚到满洲里,我们就闻到了火药味道。趁着还没有进入草原,我们几个知青结伴而行,往那边的一个小山岗,想居高临下看看对面老毛子的后贝加尔斯克小城,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座白色建筑居多的小城市。那个山包上竖着一个很高的三角架,顶端一个木制小屋,是一个军事瞭望塔,上面有个持枪军人。我们几个人不管不顾径直想去爬那个塔。没等靠前,就飞跑过来一个当兵的,厉声呵问什么人。我们说是知青,天津知青。他脸色缓一缓说回去吧,这里是禁区,要不是知青就把你们抓走。满洲里那时就有几条街道,街名也简单,几道街几道街。最高的建筑是那座中苏友谊宫。不像现在花花绿绿满眼都是欧式风格。突然,一辆吉普车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我眼尖,一眼看出开车的是个老毛子。感觉非常奇怪。回来后问满洲里人,才知道满洲里就那道街允许老毛子进来。满洲里是鸡鸣三国的精致小小城,当年瞭望塔的那边今天是国门。吸引八方旅人纷至沓来。
到了公社嘎查,分配到了蒙古包放羊。每天都能听到令人不安的消息,让我们紧张得不得了。甚至趁着嘎查开会知青们见面的时候研究,如果打起仗来怎么跑,往那边跑。基本路线是,骑着马往南,跨过东西两旗的界河乌尔逊河,进入新巴尔虎左旗(东旗),继续往阿尔山方向。这条逃跑路线就是今天那些开车自驾来草原的路。他们不会想到1969那年这里是什么形势。知青们刚到草原立足未稳。反观草原牧民一点看不出惊慌的样子,日出出牧日落而归。他们和成吉思汗血脉相传,成吉思汗在这片草原迎娶美丽的孛儿帖,这里是蒙古民族的摇篮。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那时传言说,边境线上的晚上经常有信号弹升起,都是自动发射,但谁也没有看到过。
1971年七八月的时候,我们已到草原两年多了。公社武装部建立了民兵组织。民兵分基干民兵和持枪民兵。持枪民兵人数少儿精,都是各方面表现不错的人。我是持枪民兵。这让我非常地意外,就凭我这样的出身,草原怎么会放心把钢枪交给一个“阶级敌人”的儿子,不怕报复吗?后来有很多人问我,你对草原对牧民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感情。我说草原没有歧视,她们没有因为我的家庭疏远冷落我 ,她们把我们知青当做自己的孩子。草原母亲有博大的胸怀。
我们每年都要集中在公社集训打靶。民兵由知青、牧民青年、公社子弟组成。武装部长是一把手。那时的民兵装备不是最先进的。有苏制7.62毫米步骑枪,有按照苏联提供图纸中国生产的5.0式带散热孔的冲锋枪。还有一挺苏制7.62毫米的转盘机枪,这种机枪在二战时期苏德战争电影中经常看到。还配有一门60小迫击炮,炮筒直径和烧饼差不多,扛着就能跑。我亲手打过一炮。把小炮弹屁股朝后,放到跑筒里赶紧蹲下,“砰”的一声,炮弹落在一百多米地方。一个公社的民兵组织这个装备很不错了。一次打靶,趴在我旁边的女知青一边瞄准一边问我:李琦,我怎么三点成不了一线呢(眼睛,标尺,准星)?我看了看她说,你眼睛闭错啦,闭左眼睁右眼。她说,我说怎么成不了三点呢,闭错眼睛了。 
我们草原持枪民兵是允许把枪带走的,武装部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持枪证”,上面蒙汉两种文字。姓名性别,枪的型号,有效截止日期。落款呼伦贝尔盟军分区。盖着大红印章。几十年后,我把“持枪证”捐献给了西旗“思歌腾博物馆”(知青博物馆)。我当时属于自己的马匹有两匹。一匹嘎查分配的交通工具,一匹战备马。比其他知青多了一匹。去蒙古包放羊,蒙古包提供放羊的马,不骑自己的马。每支枪配发30发子弹。如果再想多要子弹,就要买“价拨弹”,一发0.24元,属于个人支配的子弹。打狼打其他动物自己做主说了算。我买了20发,4.8元。这钱是我半个月生活费,也够买好几斤旱烟。把枪和子弹带到蒙古包放羊就要背着,回到蒙古包就挂在哈那杆上。那时草原上有很多体型很大的飞禽,要想打一只不是难事。但我没有打,就是想打一只狼。但据说狼能闻到火药味,所以我带着抢一只狼也碰不到,不带枪经常看见狼。但在队部知青点开枪打死过一只狗,那只狗总是撵羊。老百顺找到我让我打死这个畜牲。子弹从前胸进去,从肛门旁边出来,穿膛而过。过了一把枪瘾。
1972年9月的一个夜里。我正在打羊草点的蒙古包熟睡,突然听到外边马蹄声由远及近,狗也狂叫起来。来人说马上去公社集合。你抓紧,我还要通知别人。我赶忙起身拿上马嚼子马笼头到草地上把马抓回来,备好马鞍,带上步枪,翻身上马。打草点在汗乌拉山下,距离公社二十华里左右。我一路狂奔到了公社。持枪民兵基本上都来了。武装部长骑着马,身上斜挎着旧式的5.4手枪。那晚有半个月亮。马队去了北面的克鲁伦河。沿着弯弯曲曲的河走了几里地返回了公社。此时东方发亮,西旗那个地方天亮得特别早。到了公社革委会前,武装部长说这次行动很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过了几天听说黑龙江大庆油田有一个人带着机密图纸逃跑了。有可能是苏修那边。所以才有了这次行动。这年的年底,我离开草原选调去了大庆油田。问起72年大庆油田发生过叛逃事件没有,同事说有啊!是一个技术人员与领导不合有矛盾,带着机密的地质资料跑了。是一个朝鲜族人,据说抓到了。我又问了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他说的时间转天,正是我们那晚紧急集合的日子。大庆油田距离西旗八九百公里,这命令从哪发的?是谁发的?就不知道了。

 
2024.8.20

作者简介:
李琦,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曾作为天津知青上山下乡到内蒙呼盟新右旗草原放牧多年。先后在大庆油田、北京、天津工作。创作的散文、诗歌、小说散见于国内多家出版社及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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