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被招工当了铁路工人
来源:原创 作者:杨洁 时间:2023-08-06 点击:
为了离开农村，我一个五音不全的姑娘，居然跑到县剧团招工组，毫不羞怯的，当众唱了一段智取威虎山里小常宝的：八年前。结果可想而知，我的招工考察表上写的结论是：相可！再无下文。
眼看着小队里六个同学陆续离开了农村，不再靠工分，走上开始拿工资吃饭的新的人生路。我羡慕别人，为自己焦虑不安！我还能出去吗？
跑到五公里外的公社打听消息，得知到八月底西铁局要来南郑县招工，问好了时间我决心再努力一次，无论如何都把自己推销出去！
原本热闹的知青屋，只剩下我一个！似乎为了增加我的愁绪，那些天淅淅沥沥的秋雨下起来，风吹的房顶不断的落土，几天大雨房顶还漏雨了！去县里前的那一夜，我几乎没有睡。无数担忧，无数委屈，轮番涌出！农村的三年，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城市女孩，磨练成了样样农活都拿得起的铁姑娘！我夏收时镰刀伤了腿，一直坚持收麦，直到伤口发炎。做饭时烟熏了眼睛误踩了长凳，把鼻子打骨折了！脸肿成面包，怕家人担心春节不敢回家。在阳安线时，进山抬木头迷了路，累到脱力，自己不能上厕所！夜雨中，我左思右想，像我这样的知青，没理由不能被招工！可是，家庭包袱压死人！“秋风秋雨愁煞人”我的出路到底在哪儿呢！
第二天就是招工的日子。大雨初停，天空还飘着雨星。我带着草帽，穿上胶鞋，拿了点干馒头和一个空酱油瓶（炒菜用酱油是我对自己的慷慨），就出发了！目的地在南郑县城周家坪！
县城离我们的梁西村约40多华里！下乡初期，我们知青每月去县城买粮，拉着架子车走大路，一回来去将近一天。现在一屋子同学只剩了我一个！我也不怎么认识路，头天找队长问了一条近道，可以省十里路，不过得翻山过去。我决定走山路。为了早点到县城里，天刚亮就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我就迎着曙光出发了！那一刻我仿佛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有的是彷徨，有的是不安！但是我明白，此行我一定要争取从乡道步入国道！再往后怕是没机会了！
先是沿着堰沟走了近十里的泥路，刚下过雨，路滑难走。坎坷不平的小路，很快就把我穿着胶鞋的脚踝上边磨出了水泡！忍着疼我走完平路开始上山。才走一会儿山路，脚踝上边的泡就破了！钻心的疼！爬过一段高坡，我气喘吁吁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气。突然间一条大狗从房后鉆出来！我吓得一个寒战，站起来愣了一下，转身就跑。跑下高坡，跑向田野。那狗一直在我身后狂吠追赶！我没命的跑进水田，可是那大狗已经扑到我的身上。地里干活的老乡远远的吼那只狗，我这里用草帽护住脸，拼命喊：救命！终于那条大狗放弃了咬我，被主家骂回去了。
我瘫坐在田埂边哭泣！后来老乡把我扶起来说：没事了姑娘！我陪你过去走有狗的地方。我猛然醒悟，赶快赶路吧！
终于走过了那段充满惊吓，苦痛的山路，来到平路上。我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哼起了拉兹之歌：到处流浪，孤苦伶仃，漂流四方。命运叫我奔向远方。我没约会也没有人等我前往。我看这世界像沙漠，我和任何人都没来往，好比星辰迷茫在那黑暗当中！……。
泪水随着歌曲潸然流下，我一瘸一拐的，终于走进了周家坪县政府大院！
一群群的知青在那大院里，他们和我差不多吧！我突然预感到这回自己又是希望不大！想了一下，就打听招工组的人在哪里！我径直找到他们休息的地方。面对面的，我说：我是从梁西过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招工组的人一脸不耐烦：什么事到前面办公地方说！
我被噎住了！这些天的孤寂，焦虑，风雨夜的害怕，一路上磨破了的脚踝的疼！我突然爆发了！颤抖着声音我大声喊：我的路远，我需要跟你们沟通一下我的情况！我在队上拿标兵工分，修铁路是女排排长。我家庭出身资本家，许多单位都不招我，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有一样的规定！我不是来祈求同情的，我只要求知道按政策能不能招我！
现在我的房子漏了，秋粮该分了，大队找我去当小学教师，这些都需要定下来，我是走还是留？一口气我把该说的都说了！
此前很不屑我的两位工作人员听完半天没出声，后来很和蔼的说：别激动，你先坐下！……我们会按政策办事的。你先去办别的事吧，我们要研究一下。
我忐忑不安的走出县政府大院，去看了队长在县里工作的女儿，顺便灌了一瓶酱油。买了一瓶紫药水处理了脚踝的泡。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又走向了那个招工大院！“谁是杨洁？”“招工的说了，谁都不招也要招杨洁！”一群女知青在议论着。啊！天哪！我飞奔到招工办公室，语无伦次的对着那位招工的干部笑着，说着：我的事办好了，你们也，也研究好了吧？
他慢慢的笑着：你不用急，凡事都有个过程的！我说：你们也知道我的情况了！不急不行啊！
那个干部看着我手里的东西：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说：买酱油去了！他说：回去吧！等你的酱油吃完了，招工通知就来了！
啊！真的？“那我现在就把这瓶酱油喝下去！”。 欧呦！这姑娘！那人伸出手拦着我去打开酱油瓶盖！在场的许多人都笑了！
我满怀欢喜的离开了那个招工大院！感谢命运之神，感谢那个招工组的干部，他们的政策水平高！竟然把我招了，我被社会接纳了！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铁路录取通知！告别了善良的乡亲，告别了涛涛汉江，我来到了宝成线嘉陵江边的略阳火车站。
从此命运被改变！我不仅仅是从农民变成了工人，而是摆脱了被鄙视的庶民身份！我将和别人一样得到公平的学习机会和发展空间。这让我激情彭拜，信心百倍！我自此更加努力，也赢得了命运之神的垂顾！
2023.8.5.于北京
责任编辑 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