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去云南历史考略》之十八团往事
来源:知青情缘 作者:刘平 时间:2020-09-05 点击:
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八团臭名远扬，原因是上了新华社内参。
周总理批示：
先念、登奎、德生、国锋、洪文、东兴同志：
此等法西斯行为，非立即处理不可。
1、请登奎电话告周兴同志负责保护这两位分社记者。
2、请中组、总政、国务院政工组、农林部、公安部各派一位得力同志飞往昆明。请省委、省革委、军区政治部，派一调查小组与中央各部派去的人合在一起，前往现场。经过分开调查，然后容许找群众分开谈话，容许控告，只要十八团被控事件属实，应请省委、军区立即派人主持，首先将这几个团负责人停职交待，并开群众大会宣布此事。
组长应由省委指定一位负责同志担任，中央部门去的同志可选一人当副组长，一切调查和报告，均先在省委作出决定，后执行。省委、军区还要负责保护这些受摧残的知识青年。妥否，请酌！
周恩来
七三年七月六日
叶剑英批示：
事态严重，请电告昆明军区派人查报。电稿拟好后呈报批示。
李先念批示：
送国锋同志阅。内中有些人不是共产党员，是国民党，至少是国民党的行为。不知为什么得不到纠正？省委、军区难道说也不知道吗？此事请会议同志阅。
李德生批示：
请速告昆政，认真查报。
四师十八团，这回可是捅下了天大的篓子！
传奇故事
许多描写云南知识青年历史的“纪实小说”或“纪实文学”，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传奇故事：
新华社记者偶然路过云南省金平县，碰巧发现一群青年男女，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由武装民兵押解着在地里干活。干活的青年想讨点水喝，便遭到一顿枪托毒打。于是，记者不惜豁出性命深入调查，终于揭开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八团残酷迫害知识青年的内幕，写了一份“内参”上报中央。
接着，就有了周总理的严厉批示；就有了各地领导的高度重视；就有了杀一儆百的整肃行动。新华社记者，俨然成了为民请命的包青天。
果真如此吗？
这里所说的新华社“内参”，指的就是那份《国内动态》（1973）241 号《云南建设兵团四师十八团摧残迫害知识青年的情况》；周总理的严厉批示也不假， 大意是：“此等法西斯行为，非立即处理不可。”
不过，把这篇“内参”说成是新华社记者“偶然经过、碰巧遇上”，然后凭着记者的“一腔正义感”写出来的，这恐怕就是在编故事了。
事实上，新华社的记者，是中央派遣而来的，并且，手里握着尚方宝剑，没有政治风险，不需要豁出身家性命的。
事情的起因，是 1972 年底李庆霖给毛泽东写信告“御状”。
1973 年 4 月 25 日，毛泽东大笔一挥：“李庆霖同志：寄上 300 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毛主席批示，非同小可！在周恩来的主持下，政治局立即开会！中央 13 个调查组立即分赴全国各地！全国知识青年工作会议立即筹备召开！
中央派到云南去调查的，是一个五人小组。大约 2 个月以后，这份《国内动态》241 号赶在全国知识青年工作会议在京召开之际火热出炉了，周恩来、叶剑英、李先念、李德生迅速批示，并被印成大会文件发放。
241号内参结尾写道：
“今年四月，传达了中央有关知识青年工作的一系列指示和毛主席关于不准用法西斯办法的指示，但十八团还继续发生打人事件。十七团目前正在团部附近兴建黑洞洞的禁闭室，准备对有错误的知识青年实行禁闭，十六团二营还以办“学习班”的形式，捆人打人。”
显然，写“内参”的新华社记者并非等闲之辈，他们早在两个多月以前就已经聆听过中央指示和毛主席指示了。
要是“偶然”路过金平县，“碰巧”发现十八团的问题，怎么会知道几百公里以外河口县的十六团、弥勒县的十七团也有“法西斯”？记者长了顺风耳、千里眼吗？
其实，“法西斯”这三个字，也只有毛泽东说了，其他人才敢说的。
并非最烂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干部奸污猥亵女知青、捆绑吊打男知青，由来已久。说实话，这种事情哪个团都有，十八团，并不算是最烂的。根据云南省委、昆明军区党委《关于调查处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八团等单位摧残迫害知识青年问题的报告》：
类似这种问题，不仅十八团存在，在我省建设兵团的其他一些单位也程度不同地存在，有的甚至比十八团还要严重。
事实上从 1973 年 5 月份开始，云南省委、昆明军区党委最初接到中央指令开展问题自查的时候，主攻方向是瞄准问题最多的西双版纳第一师各团的。为此还专门听取了上海工作组的意见，并成立检查组进驻一师开展重点调查。6 月 28日，在北京出席全国知识青年工作会议的省委副书记刘明辉打电话给周兴政委和王必成司令员，告知中央正在严厉责问云南省的问题，中央首长直接点名一师二团六营二连连长张国良。
华国锋说：
“和日本鬼子差不多，你们为什么处理不下去？”
李先念说：
“这些恶霸你还叫他当干部，他哪里是搞社会主义，一点社会主义的味道都没有，不管是团长、师长、军长都要杀！”
因此，当时云南省委和昆明军区党委的领导们认为，重点问题是西双版纳州的建设兵团第一师。然而，到了 7 月 6 日，周总理突然批示。于是，主攻方向就转移到红河州的建设兵团第四师了。
“小不点”十八团被抓了个典型，也叫合该倒霉。如果说，1972 年底李庆霖告御状是导火索的话，十八团则更像是一个用来引爆炸药的雷管。以点带面，是常用的方法。
四师十八团，位于红河州金平县勐拉乡。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各师当中规模最小的一个团。全团总共才二十个生产连队，营级架构都没有设置，团长直接指
挥连长。这个团，若是放在西双版纳州第一师，恐怕只能算一个营的编制。
“杀一儆百”，经常也会弄成“杀鸡儆猴”的。
雷霆万钧
进驻十八团的联合调查组，阵容强大。
7 月 16 日，昆明军区副政委李光忠和解放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长梁济民率领由中央机关、云南省委和昆明军区党委共 27 人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十八团。
据十八团知青回忆，当时正值雨季，勐拉河（也叫藤条江）水位暴涨。正在建设中的勐拉铁索大桥尚未合拢。于是，驻扎在开远的第 14 军派出工兵部队，使用橡皮艇冲锋舟护送调查组抵达勐拉河南岸的十八团团部。
联合调查组在十八团深入 22 个基层单位，接触了 1100 人，收到 100 多份检举材料，并对有关干部采取了组织措施。其中：被停职交代问题的干部 4 人，分
别是团政委陈培芝、团副政委向克银、团副参谋长廖希任、团后勤处长张富成。当场被撤职查办的干部 3 人，分别是二十连指导员李文峯、砖瓦连代理副指导员
陈依三、卫生队长孙涛。另外，被文件点名批评的干部有 14 人，全团共有 75名干部作了公开检讨。与此同时，从四师抽调两名干部担任该团代理副政委和参
谋长。
8 月 8 日，联合调查组向云南省委、昆明军区党委提交了两份材料：
1. 《关于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八团摧残迫害知识青年问题的调查报告》；
2. 《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十八团摧残迫害知识青年的部分事例》。
与此同时，整个兵团的全面调查也在进行之中。据 8 月 11 日云南省委、昆明军区党委上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材料披露：
全兵团共发生捆绑吊打知识青年 1034 起，受害知识青年 1894 人，2 人被打死。调戏、猥亵、奸污女知青的干部 286 人，其中团职 7 人，营职 25 人，连职
202 人，排职 47 人，受害女青年 430 人。已逮捕奸污犯 18 人（现役 14 人），打死人罪犯 8 人（现役 4 人），调戏猥亵女知识青年的干部已离职审查的有 29 人。
10 月 4 日，联合调查组基本完成了对十八团的调查工作，转赴位于红河州河口县的四师十六团开展调查。
1974 年 5 月，云南省法院和昆明军区军事法院先后在金平县、河口县分别召开了宣判大会。
“杀一儆百”终于告一段落。
作者简介
刘平，上海知青，1970年上山下乡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回沪后在上海客车配件厂工作，历任班组长、车间主任、厂长，并被评为高级工程师，后调到上海强生物资有限公司担任总经理，目前是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曾主持汇编过《勐远岁月》两册知青历史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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