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担当的男人
来源:海哥美篇 作者:刘宏海 时间:2020-01-20 点击:
最有担当的男人
你知道戴建国和程玉凤的故事吗?中央电视台、上海电视台、凤凰卫视都作过介绍,他们的儿子戴亮也以《我的疯娘痴父》为题讲述过,感动了无数人。点评中最多的赞扬集中在“负责任”“有担当”上。没错,戴建国就是一个最负责任,最有担当的上海男人。
这张照片上幸福的一家,就是儿子戴亮三岁时和他的“疯娘”程玉凤、“痴父”戴建国。
把日历翻回到1969年。
戴建国原名戴剑馘。那一年他从上海古田中学初中毕业,毕业分配实行“一片红”,统统到农村务农,他选择了去黑龙江插队。
1970年4月,小戴和同学们一起来到逊克县边疆公社下套子屯。他名字中的那个馘字比较生僻,农村人几乎都不认识。小戴想,来边疆是为了接受再教育的,贫下中农连自己的姓名都叫不上来,这也太生分了,不如改为建国,同音又爱国,也好与乡亲们拉近距离。于是,小戴改了名字。
戴建国高高的个头,英俊的长相,很是出众。下套子屯只有十几户人家,村里有个大眼睛姑娘,俊俏的脸蛋,善良又勤快,她叫程玉凤,村里人都叫她小凤。知青来了,小凤一眼就看上了小戴。劳动中,总是悄悄地帮着小戴,铲地、割麦什么的都是小凤来接垄,这让小戴非常感动。他们渐渐地熟悉起来,常在一块儿干活,一块儿聊天。小戴告诉小凤许许多多城里的见闻和趣事,小凤常给小戴带些瓜子解馋。天长日久,这对俊男靓女互生爱慕之心。
不久,他俩相好的事传到了小凤爹娘耳里,立马炸开了锅。二老担心城里的娃不会干活,姑娘跟了他要吃苦。还担心啥时候知青走了,姑娘该咋办?说什么也能不同意。为了阻止女儿恋爱,便悄悄地背着小凤给她找婆家。
1971年冬天,小戴回上海探亲。小凤爹娘收了邻村一个二毛子(中俄混血儿)300元聘礼,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小凤死活不从,把彩礼扔出门外,娘见劝不动,就摊了牌:“我都收礼金了,你要不嫁除非让那小戴还人家300元!”小凤闻言,一溜烟跑到县城给小戴发电报:“速寄300元,替我赎身。”小戴收到电报一头雾水,自己的工分才值几毛呀,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搞错了吧?此事就被丢在了脑后。
小凤盼星星盼月亮,天天盼着小戴寄钱来,时不时跑到村口去等,可是一直等到过门的前一天,也没等到小戴和钱。小凤失望之极,连夜逃出村去。小凤爹娘发现女儿没了,急得跳脚,叫了三亲六姑到处寻找。四野里漫天风雪,人们直到天亮才看到小凤已经冻得昏死在荒野里。大家七手八脚把小凤抬回家,放在炕头上刚暖和过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院里。小凤爹娘怕女儿再抗婚,狠狠心拿根绳子自己把女儿绑了让男方抬走。可怜的小凤挣扎着大喊:“建国啊,我被卖了呀,快来救我啊!”“建国啊,再不来我就成人家媳妇啦!”一声声的哭喊,撕心裂肺。可在那愚昧的乡村,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出手相助,老少爷们眼睁睁看着小凤的花轿越走越远,悲切的叫喊声越来越微弱。
花轿到了男家,尚未进门,小凤就口吐鲜血,仰天长笑……
她疯了,彻底疯了。美丽的眼睛变得呆滞而无神,衣衫被弄得脏兮兮的,胡言乱语,到处疯跑,男人只好把她送进北安精神病院。村民们看了个个心痛,小凤的爹娘后悔莫及,也只能把苦水咽回肚子里。
开春了,小戴回来了,刚到县城就听说小凤疯了,而且是哭喊着自己的名字变疯的,犹如胸口插进了尖刀般疼痛。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后悔没把那份电报当真,后悔自己在上海呆得太久!他唯有对天自责:“小凤,是我害了你!”“小凤,我来迟了!”小戴赶到精神病院,见到剃了光头的小凤,小凤已经不认识他了。
小戴沮丧地回到队里,埋头干活。他放羊、放猪、下地……他要用汗水洗刷自己的过错,要用劳动来转移对小凤的思念。可是他失败了,他忘不了小凤!
小凤的病情一直没见好转。1975年,男方不想再背这个包袱了,就把小凤退回了娘家。此时,小戴已经是村里小学的民办教师了,每天去上课都要经过小凤家门口,见到小凤或傻笑或冲人吐口水,疯疯癫癫的样子。想到这是我心爱的女人,她是为我而疯的。自责之情又涌上心头。但是,自己一个小知青,又能怎样呢?
又过了两年,知青们开始陆陆续续返城了。小戴也在父母的催促下办了返城手续,当他准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的时候,发现小凤见到他不再疯癫,而是静静地盯着他。那双大眼睛曾经给过他无限的柔情,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曾经给过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芳香。小戴再也迈不动步子了,那一刻,他决定不回上海了。他不能离开她,不能放弃她,他要用爱去唤醒她。虽然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他心已决,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从此,小戴经常去看小凤,陪着她一起说说话。小凤也在悄悄地变化,只要小戴一来,她就安静地坐着,默默地注视着他,听他说着听不懂的话。
1979年,小戴正式提出娶小凤为妻。小凤的爹娘瞪大了眼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子卷着旱烟的手不停地颤抖,老婆子也瑟瑟地语无伦次。当然,上海那边小戴的父母也难以接受,怀疑儿子是不是也疯了。可小戴顾不上这些了,拉着小凤的手走进了逊克县民政局。10月1日,是全国人民的好日子,也是戴建国的生日,他选择这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天和程玉凤正式结为夫妻,开始了用大爱向精神疾病宣战的征程。
说来也怪,平日里小凤啥也不懂,可当小戴指着大红结婚证书上面的姓名告诉她:“这是我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我们结婚了。”她笑了,把结婚证按在胸前,睡觉也抱着它。小凤爹娘办了喜酒,宴请亲戚朋友,小凤不闹也不跑,大家都惊叹爱情真是一贴良药。
几天后,小凤又疯了。小戴写的稿子被她撕了,小戴身上常被她抓伤,晚上睡觉被她的尖叫声吵醒更是常事。小戴不急不恼,温柔地安抚她,让她慢慢平静下来。日子长了,小凤习惯了,只要丈夫一安抚,她就会乖乖地依偎着他。
1980年,他们爱情的结晶诞生了,那才真正是小凤的一贴良药,只要抱起儿子她就会开心地笑。她也有犯病时候,但从不伤害儿子,从不耽误给儿子喂奶。
儿子一岁时,小戴因写得一手好文章,被调到县电视台当记者。又因他工作敬业,获得了很多奖项,还被评为黑龙江省十大优秀编辑,一路升迁至总编高位。工作忙了,应酬多了,有人建议戴总编把妻子送回娘家照顾,免得影响他的形象。戴建国听了反问道:“有个疯妻丢人吗?”他告诉这些人:“妻子是为我而疯的,我没有理由嫌弃她!”
可是精神疾病绝非一早一夕能治好,小凤确实也给戴建国惹了很多麻烦。她一犯病,会满大街乱跑,会毁掉戴建国辛苦写成的文案,还会无端地吃醋。有一回,戴建国得了新闻大奖,同事们聚餐庆祝,他一高兴多喝了几杯,散席时走路打飘,两个女同事见状,就扶着送他回家。没想到,小凤见丈夫迟迟未归,就在门口等候,却看到别的女人扶着自己的丈夫,一下子触痛了她最敏感的神经,突然发病,捡起墙角的砖头就去追打搀扶戴建国的女同事。戴建国一惊,酒醒了大半,立刻上去紧紧地抱住妻子,任凭她在自己身上发泄,一直到她打累了为止。
戴建国继续着他的事业,继续着养育疯妻和爱子。他为了替爱妻治病,访遍了各地名医,中药西药不知吃了多少,程玉凤的病时好时坏。对精神病患者最好的治疗莫过于关爱,这是戴建国的切身体会。这个爱不仅仅是亲人对患者的爱,还有患者对亲人的爱。多年来,戴建国从来没有厌烦过,有时甚至觉得这是妻子对自己爱的一种方式,比如上面的例子就是如此。有时程玉凤独自在家不吃不喝,其实她是要等着丈夫回来一起吃饭。妻子的爱还表现在母爱上,程玉凤一心专注于儿子,这给了戴建国的帮助是巨大的。
时间在流逝,生活在继续,日历翻到了1997年。
儿子戴亮集合了父母的优点,像母亲一样大眼睛,像父亲一样有才华。那年他考上了上海的大学。此时,戴建国的老母已经八十有二,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哥哥得了尿毒症,妹妹也离婚下岗了。这些变故都是故乡对游子发出的召唤。戴建国深思熟虑后决定携妻带儿回上海。其实潜意识里他是想改变一下妻子的生活环境,也许对治疗有作用。
小凤的爹娘听了女婿的决定,对戴建国说:“你带着亮亮回去吧,这些年是小凤拖累了你,就把小凤留下吧。你是好人,到了上海图发展也不易,离开小凤能够轻松一点。”戴建国不同意,他说:“小凤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到了上海,她的病会好起来的。”
戴建国和程玉凤终于离开了饱含甜酸苦辣的黑土地,迎接他们的是住房、工作和陌生环境等困难。前两项凭着他们在北大荒吃过的苦,都能一一克服,唯独环境的巨大变化让小凤眼花缭乱,没了方向。她曾经三次迷路走失,老戴和小戴只好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中寻找。有一次,竟然在徐家汇找到她,那儿离他们居住的闸北竟有二十多公里远。可以想见,迷路的和寻找的都是何等的焦急和辛苦。
功夫不负有心人,戴建国进了闸北有线电视台当记者、编辑。请了保姆专门看护小凤,儿子专心读书。周末休息,老戴总要带妻子到街头走走,到公园逛逛,让她感受都市的繁华和时代的节奏,依然如故地抚慰着小凤那颗受伤的心。
就在笔者写这个故事的前不久,小凤走完了她的一生。她是个悲苦的女人,又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躺在深爱她的丈夫怀里静静地走了,去到一个繁花似锦的仙境中,告诉所有的故人,她在人世间遇到了一位负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