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星期六”之后，“说好的”月底“脱欧”呢

英国伦敦，英国议会大厦外的英国国旗与欧盟旗帜（图片来源：新华社记者韩岩摄）

        一、“超级星期六”戛然而止

　　上周，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出人意料地与欧盟谈成了英国“脱欧”的“新协议”。约翰逊政府随即在议会下院推出动议(motion)，请求在上周六召开“特别议会”，让议员们对“新协议”进行表决，从而开启“脱欧”下一阶段。然而，议员们却以322票同意、306票反对，通过了前保守党议员莱特温对动议的修正案，使“超级星期六”戛然而止，对“新协议”的投票也被迫推迟至本周进行。一时间成为国际舆论焦点的“莱特温修正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在约翰逊第一次休闭议会(prorogation)前，议会下院火速通过“贝恩法案”(the Benn Act)。该法案规定，如果在10月19日（星期六）晚23：00前，议会没有批准任何“新”的“脱欧”协议，约翰逊必须依法致信欧盟要求延长“脱欧”期限。约翰逊出人意料地带回了“新协议”，接下来只要在议会投票批准，就能依法避免要求欧盟延长“脱欧”期限。

　　按照英国议会规则，想要进行任何辩论或投票，都必须首先提出并批准“动议(motion)”。为了能够在上周六（19日）对“新协议”进行辩论和投票，下院领袖雅各布·里斯-莫格上周五在议会提出相关的“动议”。然而，“动议”内容可能会被修正。前保守党议员莱特温就提出了修正该“动议”的要求。上周六议会举行前，下院议长约翰·伯科选中了这一修正案。因此，“莱特温修正案”就变成了上周六议会首先需要辩论和表决的事项。

　　“莱特温修正案”中，最重要的内容是：“议会下院会考虑政府的协议，但是在执行协议内容的法案通过前，议会不会批准该协议。”同样的法规，对不同的人其意义迥然不同。提出法案的莱特温在媒体上反复强调自己提出修正案的初衷：“我会支持约翰逊的协议。但是如果议会10月31日没能将协议成功立法实行，英国可能‘意外’地无协议脱欧。我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我的修订能确保10月31日不会‘意外’地无协议脱欧，那么我想更多的议员会转而支持约翰逊‘新协议’。”

　　但是对约翰逊政府而言，法案完全改变了上周六投票的性质。“莱特温修正案”出现前，只要一次投票，如果获得议会多数“新协议”的支持，就意味着议会批准“新协议”，约翰逊政府也满足了“贝恩法案”的要求，无需向欧盟申请延长。然而，“莱特温修正案”的通过，大大提高了议会批准“新协议”的门槛：从一次多数票支持，变成了“协议完成立法流程，开始实施”。同时，修正案使得约翰逊不可能绕过“贝恩法案”，只能被迫致信欧盟申请延期。议会下院对“新协议”的表决，也被迫推迟。

　　雅各布·里斯-莫格随即提出，在本周一进行“新协议”的表决。但是下院议长约翰·伯科似乎不同意此事。根据英国议会下院规则，议长将决定“新协议”表决的时间。据推测，英国当地时间周一（10月21日）或周二（10月22日），议会将对约翰逊“新协议”进行表决。

　　二、议会民主与职业政客造就“英国特色”政治战场

　　上周六议会下院通过“莱特温修正案”的全过程，为世人极佳地展示出英国议会政治的“特色”。一方面，议员和议长在立法过程中有很大的权力。议员有权对“动议(motion)”和“法律草案(Bill)”提出自己的修正案。而议长具有解读议会规则、决定议会每日议程的权力，这一权力影响力巨大。议会表决“莱特温修正案”的前提，需要其符合议会规则、被议长选中并安排到议会的日程表中。这次，议长约翰·伯科就批准将“莱特温修正案”列入上周六议会日程。

　　另一方面，“英国特色”议会政治的运转，依赖于“议会多数”。反对党一旦达成一致，共同反对政府的立法事项，“少数”政府便难以行动，事实上失去了执政的能力。鲍里斯·约翰逊一成为首相，保守党就失去了议会多数，成为“少数”政府。无论是“贝恩法案”，还是“莱特温修正案”，都体现出“少数”政府失去实权后的困境。

　　规则繁多复杂的“英国特色”议会民主政治，也催生了“职业政客”的诞生。如同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尔在其著作《政治之思》中提到的那样：“我们被政治淹没了，每天关于投票和政绩喋喋不休……但这些政治言论就像谈论天气的废话一样稍纵即逝。”的确，在英国这样一个“职业政客”充斥的国家，从事政治的不再是某一个特定社会群体推选出来的代表，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把政治当成博弈游戏的一批人，他们选好自己的政治阵营，利用对英国议会政治规则的熟谙操纵政治进程，为自己党派的私利同其他“职业政客”唇枪舌战，力求压过对方，但有时又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狼狈为奸。

　　这次“超级星期六”戛然而止的事件中，英国“职业政客”主导的议会民主制度的缺点暴露无遗。从表面上看，“莱特温修正案”是为了保证英国不会出现“无协议脱欧”，然而，其事实上造成的结果却是再一次推迟英国的“脱欧”进程，不仅让鲍里斯·约翰逊之前的信誓旦旦看起来像个笑话，更拖累英国难以走出“脱欧”的泥沼。在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出于党群争斗而流露出的“不希望约翰逊轻松如期脱欧”的私心欲盖弥彰，这就让人不得不发问：这些“职业政客”们是否根本没有想过解决问题，只是把问题的解决当成自己进行政治较量的筹码？

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图片来源：新华社记者郑焕松摄）

　　三、英国“脱欧”大戏接下来会怎样演？

　　世上虽然没有如果，但是如果上周六“莱特温修正案”没有通过，且议员们表决支持约翰逊的“新协议”，理论上就能进入“二读(second reading)”阶段，开启立法流程。但是上周六通过的“莱特温修正案”，使约翰逊政府的“新协议”进入立法流程的时间被迫推迟，10月31日前完成立法流程的可能性又减少了一些。

　　鲍里斯·约翰逊目前已经按照“贝恩法案”的要求致信欧盟，要求延期“脱欧”。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表示信已收到，将会和欧盟其余27国代表商议下一步对策。此前欧盟及各国首脑均表达了对协议的支持，同时也表态“脱欧”期限不应该被进一步延长。英国“反无协议脱欧”和“留欧派”的议员们显然没有屈从于这份压力，将皮球踢回了欧盟一边。接下来，欧盟是否会延长英国“脱欧”期限？如果延期，会延期到什么时候，有待进一步观察。

　　从欧盟方面的表态看，英国肯定不会被“扔”出欧盟，因为“无协议脱欧”也不符合欧盟的利益。但是，“脱欧”一事不仅榨干了英国国内的政治氧气，也占据了太多欧盟的工作精力，成为欧盟想甩却难以甩掉的包袱，欧盟方面也希望尽快解决。欧盟能够快速与鲍里斯·约翰逊达成“新协议”，已经释放出了明显的信号，即欧盟认可英国“脱欧”的结果，在不损害欧盟利益底线的前提下，解决“脱欧”乱局越快越好。我们需要知道，即便欧盟为英国“脱欧”延期，可能也只会批准较短的时间，或是加入明确的延期条件，比如举行大选。因此，英国最终“协议脱欧”的大局已经很难避免。

　　（本文作者为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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