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塞万提斯的道路（上）
来源:上海观察 作者:陆蔚青 时间:2019-03-10 点击:
摘要：四周皆为土墙，在太阳的照耀下，土墙散发出金黄的光彩，西班牙的建筑都是土黄色的。我们在塞维利亚参观斗牛场的时候，才知道西班牙特有的一种土，这种土可以做染料，用它刷墙有金黄色的色彩，西班牙人称之为“太阳的颜色”，这也是伊比利亚半岛的独特之处。在夏日的阳光中，小镇美奂美伦。
许多年前读过《堂吉诃德》，对那个细瘦的骑着驽马的骑士颇有好感，但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喜剧人物看待，尤其是他与桑丘组成的颇有喜剧效果的一对主仆，在文学史上堪与《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猪八戒相比。悟空八戒在取经路上的一路奇闻奇事，与堂吉诃德先生在行侠仗义的路上的所作所为，均是中西文学史上的煌煌杰作。
窃以为，我对悟空八戒心存亲近，堂吉诃德与桑丘到底是西人。如今我游历了堂吉诃德先生的祖国，在从巴塞罗那到塞维利亚从北到南的路途中，一路上与塞万提斯相遇，我才明白，其实堂吉诃德和桑丘作为文学人物，与我们一样有着朋友般的情谊。在他们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感中，无不表现出人类共同的人性和命运。
在巴塞罗那的港口边，我第一次与塞万提斯邂逅，那时我们正在观赏街边写生的画家。就像任何一个旅游城市一样，街头艺人和画家都是游人观赏的对象之一，也如任何一个城市的画家一样，他们具有这个城市名片的意义。他们画西班牙著名的人物，画巴塞罗那海边，画长满悬铃树的兰布拉大街。在他们笔下，毕加索是最常见的人物，画家们用不同的手法，画这个艺术鼻祖。
波普艺术，素描，变形。还有一些小商贩，在卖巴塞罗那的小艺术品。那些在圣家堂卖到十几欧元的纪念品，在这里只有一个欧元，红裙子的弗拉明戈舞娘，圣家堂模型小浮雕，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我们正在漫步时，发现只隔一条窄道的那一端，有一个雕像正望着我们，雕像是坐姿，消瘦冷峻的面庞，深邃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手里拿着一支笔，我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谁。如果你看过堂吉诃德的作品，一定能在这个端坐的人身上找到他的影像，毫无疑问，他是塞万提斯先生。尽管底座上的字是西班牙文，我依然认得他。
塞万提斯先生远望着巴塞罗那海湾。他的眼光，让我想起塞万提斯先生曾经在巴塞罗那生活过一段时间，他称赞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而且在《堂吉诃德》的最后几章，他安排堂吉诃德来到巴塞罗那，并且在巴塞罗那海边上了船，有一番出色的表现，而堂吉柯德来到巴塞罗那的情节，也成为人物命运的转折点，行文至此，堂吉诃德遵从蒙面骑士的诺言，即将返回故乡，从此小说进入尾声，虽然在回乡途中亦有故事发生，但已是强弩之末。
再次遇到堂吉诃德，是在马德里近郊的托莱多小镇。那里是做为遗址或者旅游地保留的古城。在1088到1561年间，这个小镇曾做过五百年的西班牙首都。在托莱多小镇，我们拜访了哥特式主教堂，极其富丽堂皇，其中大幅壁画和雕像，庄严典雅，有关于圣经故事和基督教人物的全部历史，除此而外，对于教堂的建成也有介绍，据说这个教堂是当时西班牙最大的教堂，修建时间长达二百多年，地上的大理石十分著名，许多雕塑都是在各地完成之后搬运到此，而这里的居民很多都是工匠，在这个教堂完成之时，全城居民都穿上最好的衣服，通宵达旦狂欢庆祝。
这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教堂光线暗淡，为了保存大型壁画，外围都用铁栏杆围起来。我们一旦走出教堂，就置身在这座古堡城市之中，四周皆为土墙，在太阳的照耀下，土墙散发出金黄的光彩，西班牙的建筑都是土黄色的。我们在塞维利亚参观斗牛场的时候，才知道西班牙特有的一种土，这种土可以做染料，用它刷墙有金黄色的色彩，西班牙人称之为“太阳的颜色”，这也是伊比利亚半岛的独特之处。在夏日的阳光中，小镇美奂美伦。
托莱多小镇上并不大，但因为在历史上曾被罗马人，摩尔人等不同民族统治，留下不同风格的建筑，十分夺目。那个季节正举行tapas节，tapas是西班牙小食的称呼，一个小碟中放一两块简单的食物，海鲜或者菜蔬，只两个欧元。我们沿着狭窄而弯曲的小街一路走，一路都有小餐馆，只是每个餐馆只供应一种tapas，我们便吃完这一家，再选一家。小店里的商品都是给观光客的，有阿拉伯风格的磁盘马赛克方块，弗拉明戈舞娘，基本与巴塞罗那，马德里的礼品店一样。本来有一个教堂里有音乐会，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便作罢。转过小街进入中心广场，广场上游客喧哗宛如圣节——这时我的眼睛突然被照亮，我在商店门口看到了持长矛的堂吉诃德和矮胖圆润的桑丘。
他们穿着非常西班牙的服装。桑丘的长衫是绿色的，脸蛋却是红红的，漆黑的胡子让桑丘看起来色彩分明，而身体像啤酒桶一样圆滚，充满喜剧效果。而“哭丧着脸的骑士”，像一根竹竿一样，虽然披盔戴甲，却好像不堪一击，唯有脸上的高贵和不驯的目光，让人惊叹。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塞万提斯的眼神。每一部小说都是作家的自传，我坚信这一点，并认为这正是文学的精髓。而堂吉诃德就是塞万提斯精神的折射。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邂逅？原来托莱多小镇是塞万提斯妻子的家乡。据杨绛在《堂吉诃德》前言中介绍，塞万提斯当过兵，到阿尔及尔打过仗，并受过伤，后来与他家乡附近的托莱多小镇上的卡塔利娜·德帕拉西奥斯·萨拉萨尔结为夫妻，但塞万提斯要谋生计，所以一直东奔西走，与妻子聚少离多，一直到塞万提斯去世，妻子还活着，但记录至此，再无下文。
（责编：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