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下乡记
来源:上海知青网 作者:余国成 时间:2019-03-07 点击:
“大少爷”下乡记
作者:余国成 主播:储玲玲
作者:余国成 主播:储玲玲
主播储玲玲:余国成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是六六届的老高中生,可一到拍照的时候却总爱摆个猴王造型或者装萌搞怪!在现实生活中言语拙呐茶壶里煮饺子,可他却偏偏喜欢在网上和微信群里开玩笑打口水仗,凭着做文字工作练就的童子功为自己赢得了粉丝!最近,在“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征文活动中,他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大少爷下乡记” 下面我们就来听听这位“大少爷”的故事。
作者余国成与主播、兵团战友储玲玲
我1947年3月出生,人称“余家大少爷”,作为长孙受到祖母溺爱专宠。由于家里一直有佣人,我不用做家务,连一条手帕都不会洗。中学时代性格也比较阳光,学习成绩优秀。初中喜欢数理化,向往长大当个科学家,高中时,痴迷文史哲,一直担任语文课代表。
我的父亲16岁从广东老家来到上海,在中华橡胶厂当学徒。后来自己开了一家“雷达机器造船厂”。厂子不大,只能修些外国轮船上的零部件,但从那个很霸气的厂名来看,他至少也算个胸有大志,做着中国造船梦的民族资本家吧?
父亲的厂开了8个月后上海解放,1956年公私合营,他当上私方厂长,那时家境很富裕,日子过得很不错。后来,工厂搬到普陀区,离家很远,他买了一辆大炮牌摩托车每天轰隆隆地穿过弄堂上下班,这在那个年代,应该算是很拉风的了。
父亲跟我一样不善言辞。不喝酒不抽烟,在他47岁时,也就是1966年的2月患肝癌病故。尽管他曾经是民主建国会会员,当过区人大代表,但我还是经常听他和母亲紧张地讨论过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写“认真接受思想改造”的决心书,并知道他被单位里的一个什么人挤兑了一辈子。当年母亲穿着很时髦,她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读过许多外国小说。文革爆发时,她顶替父亲在牛鬼蛇神队伍里接受批斗,直到1969年上班途中滑倒,跌断腰椎才病休在家。母亲天性开朗乐观,笑对苦难,思想比较开放和前卫,跟我们年轻一辈没有代沟。多年以来,我们家一直是弄堂小伙伴啸聚欢会笑声不断的地方。
作者学生时代
我是破碎了上大学的梦下的乡,高中毕业赶上文革,记得当时我们已经作好了高考准备,很多同学一起到上海戏剧学院交了五毛钱报考导演专业!结果,一下子宣布停止高考,我的梦想也在这时候终结了!
我是上海南市区1968年9月12日第一批报名下的乡。一是认为下乡能给自己这个“黑七类”子女涂上红色;二是以为我自己下乡了,弟妹们就可以不用再下乡了。
因为出身资本家家庭,当年到东北下乡,生活落差很大,精神苦闷,不甘蹉跎,就想返城、读书的愿望特别强烈,我这个余家大少爷的知青经历也堪称是一个很有张力的故事。
赴黑龙江兵团前与家人合影
而由于我成份不好,并且因为丢失“红旗”杂志夹送的“毛主席去安源”画像后来在茅房里被发现,差点成了“现行反革命”。因此,想要用突出的劳动表现争取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成为不太可能的事,但每一年大学招生我都报名,到了1977年恢复高考时的拼命争取,以致于被批评为“不安心农村”的“大学迷”!
记得当时在兵团,知青之间也曾通过私底下传阅各自从家里带来的文学书,学习中国的唐诗宋词,痴迷法国的巴尔扎克、雨果、大小仲马,我还用化肥袋作画布学油画,用做土坯的泥捏李玉和,利用砖窑烧熊猫公仔,还学习拉小提琴,弹风琴,总之,对蹉跎岁月心有不甘啊!
整装待发的兵团战士
我的大学梦是在返城后,一边工作一边参加业大、函授、自学考试实现的,也就是经过“八年抗战”的努力,在华师大取得中文系本科毕业文凭。
回上海后我曾经在1998年、2010年、2015年三次回访过黑龙江第二故乡。后来有人问我,你下乡时这么想回城,可现在又怎么对北大荒情结那么浓烈?
我说,那是因为屯垦戍边对我的成长毕竟具有特殊的意义!
当年,遗失毛主席画像事件在知青乃至同学思想上引起了震动,班排组织批判会,但,随着一些北京知青站出来为我说话,批判会很快变成辩论会。老职工和连领导出面保护,宣布:“此事不记入档案”,使我得以免遭文革初期那种过激行动的冲击,显示了兵团干部的政策水平和下乡后知青思想的成熟。几十年后,我的事情在知青聚会和荒友网上被重新提起,我再一次被铺天盖地的“好人一生平安”的祝福所包围。
作者曾在连队当过烧水员
还有,我在连队干了一段农工后,因为反修斗争我被起用到学校当俄语老师,我是高中毕业,而且喜欢画画,学校不仅让我教初中的数理化和农基,还让我把小学和初中的美术课给包圆了,就这样,茶壶煮饺的我,在这样一个宣称“知识越多越反动”的特定历史时期,跟一大帮非常调皮不想学习的孩子们,演绎了一段特殊的师生情愫,后来我回北大荒与当年的学生见面时,大家一起回眸当年,都不禁感慨万分。
我是一个多次遭遇过死神的幸运者,一次上山伐木,一棵被伐倒的大树呼啸着向我砸了过来,树杆着地离我不到 20公分,真吓出一身冷汗;伐木结束了,回连队之前炊事员架起锅大火煮饺子,因为风大结果烧着了帐篷,要是发生在前一、两天,那我们早就冻死在山上了;又一次,连里搞演习,炸药包在一个哈尔滨战友手中爆炸,炸掉了他的右手,炸瞎了另一个知青的右眼,我被溅了一身血,真是惨不忍睹。在兵团的这些年,我学会了在艰难困苦之中拼力生存,学会了与战友相濡以沫,懂得了为别人的苦难流泪。我这个当年的余大少爷,在山上下乡的岁月中得到了锻炼成长。
作者近照
作者简历:余国成,原为六六届高中毕业生,1968年9月赴黑龙江兵团23团屯垦戍边,1979年返沪考入上海工商银行,进入工商银行后担任了报刊编辑和行史编撰工作,1989年获得华师大汉语言文学自学考试本科文凭,2007年退休后加入上海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担任《知青》和《黑土情》杂志编辑,并热心相关知青团队活动的召集组织工作。
(责编: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