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1.魏小燕<黄工大给了我人生一个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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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解放的炮声,父母随部队进了北京。于是我降生在了北京,父亲并没有象现在的父母那样翻遍字典,给女儿起一个华丽的名字,而是随口说,北京,又称燕京,生在北京就叫小燕吧。于是我的大名就叫魏小燕。童年和少年我是在皇城根度过的,对北京有着深厚的感情。
1964年5月,我们全家随父亲工作调动来到了繁华的大上海。上海的繁华虽然吸引着我,但我还是喜欢北京,立志长大考清华,回北京。文革开始了,读书梦破碎了,整天无所事事,但也没忘抱着一些能借到的中外名著看,由此诱发了我对文学的兴趣。1
968年,毛主席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16岁的我,豪情万丈,不顾老师让我去江西、安徽插队的劝阻(老师认为66届的哥哥已去黑龙江兵团,68届的我可以到近的安徽或吃大米的江西去),为了地图上的一些地名:什么老爷岭、夹皮沟而执意要报名去吉林,一来那是上海市第一批插队落户的地方,二来那里与苏联、朝鲜接壤,是反帝反修的前沿阵地,三来那就是《林海雪原》书中的东北吧?
我从一名热爱文学的少女转向扛枪保家卫国青年,终于,在1969年2月,不满17岁的我,打起背包,高呼着“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和“反帝反修、保家卫国”的口号,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奔赴吉林省珲春县马滴答公社插队,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插队期间,担任集体户户长、基干民兵、和村里80%鲜族农民共同在田间劳作……那时的生活异常艰苦,虽然我插队的地方山青水秀,但在当时抓阶级斗争的历史环境中,没人敢抓生产,我们吃的主食是稗草,就是城市人把米里那小小的黑籽仍掉不吃的东西,一个工分(成年劳力干一天)只有3分8厘,还不够当时在上海买一根棒冰!九个月后我终于有机会离开。
1970年4月我转插到黑龙江省逊克县松树沟公社,同样是反帝反修的边境农村,条件却比吉林好多了,一个工分有2元5角,比在上海的工人工资还要高,吃白馒头茬子粥,每月粮食定量45斤,黑黝黝的垄地一眼望不到边,种地的机械化程度高达80%。几个月后,大概因为普通话讲的好和出黑板报字写得好,我被借到公社中学当代课老师,月工资47元,还有星期天休息,教书的同时,还可以不断充实自己,这在队里七十三名插兄插妹眼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1974年7月,我又辗转转插到江苏省江阴县江峰生产队,按现在流行说法,我当时也算一个插队达人了!虽然与东北相比离上海近了许多,但还是农民,前途仍然一片渺茫……七七年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澎湃在心中的大学梦一下被点燃,白天在田间劳动,晚上在幽暗灯光下强化复习,因为初中只读了一年,还没学过化学和几何,自己只能找来参考书自学。在考前的动员大会上,我抱着一个老乡帮助找的木板(当垫板用),看着周围黑压压一片上考场的学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要知道当年的高中生也是可以参考的呀!初考下来,全县达到分数线的二十几人,女生只有3人,自己竟在其中!复考,过分数线,政审不通过,我的大学梦破碎!随之而来的就是脱颖而出,马上被调到离县城最近的西郊中学当代课教师。
七八年再考,不服输的我还给人民日报写信申诉。考试、过线,政审,全通过了,终于盼来了那薄薄的一张“江苏省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热泪盈眶!插队十年,能够靠自己的努力上大学,走出农村,这怕是最好的结局!然而,带二个毕业班语文的劳累和挑灯夜读的艰辛使我患上了急性甲肝,这时已经是七八年十月,知青病退返城的大浪汹涌澎拜,每天身边都有知青打起背包返城,他们那种义无反顾,那种决绝冲击着我,我的面前有二条路:一是休学一年,二是放弃读书,病退返城!考虑再三,我决定回上海。
七九年二月,离开上海整整十年的我顶替母亲进了大集体厂,在流水线上当工人,在仓库里当记账员,但是,上大学的梦一天也没有忘记,听说有业余大学,我想报名,但厂里不同意,支部书记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说:今年不行,你刚进厂,明年吧,明年再说!(我了解下来,之前,所有想外出读书的工人都没获得过厂里的批准,除非自己公司组织的培训)我毫不却步,说:君子协定,明年报考您不要拦我!书记笑了:明年,看你自己了!(他知道我当时刚结婚,想,明年你说不定怀孕呢)!
我真的怀孕了,到了八0年请书记批准我报考时,书记看着我一句一顿地说:支部经研究:同意你报考,考上考不上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当时已怀孕六七个月,却没有任何请病假的理由,只能白天上班,晚上苦读,没当过工人的可能没有体会,工人是最讲劳动纪律的,上班时间连报纸都不能看,更别说看书,被抓到看书是要当旷工处理并在档案中记上一笔的。上海七月的酷暑天,没有空调,家里甚至连电风扇都没有,灯光下,一把蒲扇慢慢摇着,一本本复习资料仔细看着,心里想着,这是我上大学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要抓住!
我记得当时参加成人高考是七月二十几号, 离我的预产期只有半个月了,我挺着大肚子,走进四川南路37号的黄工大的考场,无暇顾及考生们向我投来的目光,心里默念一定要坚持住!考生们默默地为我让出一条路,那注目礼令我终身不忘。考试从下午一点一直考到晚上八点半,只在考试间隙去南京东路的德大西餐厅吃了晚饭。经过插队当农民的洗礼,我已没有了娇嫩和做作,知道自己只能坚忍和奋斗才不会辜负机会。躺在医院的产床上,我收到了黄埔区职工业余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眼眶再一次湿润,旁边的所有产妇都急切地大叫:月子里不能看书!月子里不能哭!她们哪里知道,我这是喜悦!我成功了!
四年读书、做工、带幼儿的艰辛就不必说了,相信每一个黄工大的同学都有自己的奋斗史。当八四年七月我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中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读书无用论的天下,崇尚知识,知识也是生产力得到认可,我从一个仓库小小的记账员,被调到厂长办公室当上了助理,老书记笑咪咪地看着我,翘起了拇指。
有一天,一个同学告诉我:知道吗?拿着黄工大的毕业证书报考公安,不用考试就可以进啦?真的吗?真的,有几个同班同学由此进了公安,开始了他们崭新的生活。也巧,与此同时我看到了报纸上上海市检察机关面向全市招干的消息,马上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因为工作单位在虹口区,只能报名虹口区检察院,当时有一千多人报名,只招10人,我又一次踏进了考场,不过这次因为有黄工大读书四年的功底,我信心满满 ,发榜后,果然大名在上。面试那天从市检察院来了二位考官,没想到被他们看中,我一不小心,就考进了上海市人民检察院,至此,完成了从农民、工人到国家干部的华丽转身。
在检察院我工作了23年,从小书记员干起,到处级干部用了不到十年的奋斗,其间在职又读了法律专科和复旦大学成人教育的经济法本科,2007年7月以三等高级检察官身份光荣退休,沉淀归零,我开始了另一种生活---安逸而快乐的晚年。
感谢黄工大,没有这四年的学习,我随波逐流,还是那封闭仓库里小小的记账员,改革开放的洪流下,小小的集体厂早已倒闭,工人们45岁就回家没了工作,现在月退休工资也就二千多元,逛公园、带晚辈成了他们精神的寄托;而我现在还经常到单位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唱歌、跳舞、参加各种演出比赛,紧跟社会的节拍;还在青松城上老年大学,学电脑、学摄影,成为女摄影家协会的一员新兵,成为东方艺术学院合唱团的一员;我的儿子也许因为胎教的影响,学理科的,文科也特好,高二会考,历史竟拿了满分,一定是我在考黄工大时历史题目背多了,他在娘肚子里就都知道答案了!1998年儿子以527的高分考取清华大学(当年高考满分为550分),我儿时的清华梦啊,他实现了!
感谢黄工大的那些同窗同学,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学习小组,现在想起还犹如春风拂面,同学间无私的互帮互助,令有时缺课的我得以补齐笔记,知晓考试重点,顺利完成学业;
感谢黄工大的老师们,把我领进了高等学府的殿堂,为我以后在工作中的融会贯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感谢,黄工大!
—魏小燕— 自我介绍
女,1952年7月生于北京,1964年随父工作调动到上
海,1969年2月首批赴吉林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插队,后转
插黑龙江、江苏江阴等地务农、代课教师,1979年返沪进
厂,1985年考进上海市人民检察院,历任:书记员、助理
检察员、处级检察员、三等高级检察官。其间,毕业于黄埔
区业余大学中文系、上海电视大学法律系、复旦大学夜大学
经济法本科。工作期间有多篇论文发表于:《中国检察论坛》、
《上海法学研究》、《中国刑事法杂志》及《上海市政法管理
干部学院学报》,其中《商品房永久产权若干问题的思考》
获上海市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学报1999年优秀论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