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节 22 在江上看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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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申轮缓缓驶离了十六铺码头，夏夜的江风吹在脸上，给赶路而出了满身大汗的人带来一丝清凉舒适的感觉。吹走了阵阵暑气。两岸一片灯火通明的灿烂景象。高楼上的泛光灯，串串彩灯，广告霓虹灯，南浦大桥杨浦大桥上的照明灯，通体透亮的东方明珠，组成一幅美丽的夜景图，展现出无比的魅力。随着船的前行，这瑰丽闪亮的夜上海美景在视线中渐渐远去，隐在身后，周围慢慢成了深蓝的一片。
船驶入了宽阔的长江。夜，静悄悄的。只有江水哗哗流淌的声音。看不清江水，便仰头看天空。天上没有一片云，天空湛蓝湛蓝的，一轮满月又大又圆，挂在正当中，出奇地大，出奇地亮，一览无余。噢，真巧，今天是阴历六月十五，刚好又是月全食，而且报纸上说这次月食太阳月亮和地球完全在一条线上。真是机会难得，可以从从容容在船上观赏月食。平时哪有这样的闲暇，这样的心情，和这么好的视角啊。
今晚的月亮不是象平时那样的银白色，而是橙黄色的，这真是头一回发现。她象一个球，也象一盏灯，或一个盘子，并不眩目耀眼，远没有往日明亮，而是半透明甚至是暗暗淡淡的，犹如一个娇羞的恬静的安详的美少女，丝毫也不咄咄逼人。她静悄悄地，优雅地亭亭玉立地站在你面前，似乎并不想十分引起你的注意，却让你为之心动心醉。
不一会儿，美少女的脸被遮去了一角，好象被人看得羞怯了，不好意思地掩住了半边面孔。渐渐地，害羞得躲在了人的身后，恰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
我如痴如醉地望着，希望她不要躲避不要隐退不要离去，不要遮掩住她那美丽的脸庞，可美少女却娇恬而顽皮地更加迅速地躲闪，终于全部隐退，只留下一个淡淡的隐约可见的轮廓。
啊，这就是月全食。月亮给全部挡住了，但那不是漆黑一片无影无踪而是留下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圆圆的淡黄色的影子，真是妙不可言。
我真的惊呆了，比十几岁的少年还好奇。船上周围看月食的人大多散了，回舱休息去了，可我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想自己也算是知天命的人了，却连月食有这么美都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简单的属于常识的景象才刚刚看到，那么世界上还有多多少少自己不晓得的东西？
有关月亮以及月食的知识，除了小时候学过一点，后来也从未注意用心了解过，对世界万物，宇宙天地自己知道的恐怕连沧海一粟都不到吧！就连这天天见面、夜夜相伴的月亮，也只有今天才这么仔细地看上一眼，更别说相熟相知了；对这无生命的物体的了解尚如此，再要提起对自己周围的那些有生命有思想、有内心精神世界的人们，那就只怕更是知之甚微了。
老是忙忙碌碌，来去匆匆，也许真的是麻木了，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越来越少。如今看来，其实只要稍微留点神，对周围的事物注意一下，就能知道多少值得自己了解的东西啊。
船往前行着，江风微微地吹着，拂得人身上滑滑爽爽的，全没了白天逼人的热气。我优哉优哉地看着月食。那被挡住的月亮一点点从无到有渐渐显现出来，犹如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美少女，缓缓地重新又露出了橙黄色的圆盘，在清朗的夜空中，美伦美奂，展露着娇容。
星星一颗颗多了起来，像千百颗珍珠撒满了天空。平时在城里狭隘有限的空间，何曾看到过这么壮观的漫天繁星啊。北斗七星特别耀眼明亮地闪耀着，与月亮遥遥呼应，恰似七个矮人围绕着美丽的白雪公主。有关月亮的各种神话传说纷纷浮现在脑海里，引起人浮想连翩。
船上的人声越来越轻，几乎没有人再走动说话，四周静谧无声，灯影也更暗淡，已是后半夜了。隐隐传来机舱里马达低低的轰鸣以及江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起大风了，涨潮了。据说地球上的潮涨潮落都是和月球有着密切关系的，那么，此时此刻，月亮又是在如何牵动着这滔滔的长江水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论长江流到哪里，都离不开天上的这个月亮的影响。“月亮走，我也走”，月亮一直在跟着我们，在看着我们呢。她几千年几万年几百万年都一直是这样的啊。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在一篇文章里写道，月亮象一张饼，长江象一条蓝色的腰带。可我觉得，应该这样说，月亮是一个纯情的美少女，而长江是一个专注的痴情郎。不知有没有人赞同，我确是这样认为的。
年年，月月，天天，时时，刻刻，难道他们不是都一直这样相依相伴相随相守着的吗？
月亮渐渐西移，渐渐下坠，然后便渐渐靠近了滚滚的长江；而东方渐渐发白，发红，太阳将要出来，否则我们应该可以看到月亮和江水亲吻的情景。可惜，我们只看见东方微红的光芒，不知是不是月亮因和她的情郎相会而害羞，还是太阳因看见他们亲热而羞红了脸。总之，在清晨，天空的景色是一天中最绚丽，最含蓄，最耐人寻味的了。在月亮和太阳交接班的时候，滚滚的长江水似乎在唱歌，因为它流得更快了。
写于 2000．9．
（同年曾经发表于上海市总工会刊物《主人》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