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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捕鸭险遇------- 胡孝龙

 
我下乡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所在的武装值班团整建制迁到新建点垦荒种地。
这是一片鲜有人迹的低洼涝地。我们连里开垦了二十亩生地试种水稻,由我带着几名战士日常管理。水稻田坐落在远离营区的荒芜之地,周边杂草繁密神秘莫测。稻田管理的主要任务是适时灌水与放水,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大家轮着班由一个人前去工作。因为行影单只,又无任何可供消遣的途径,工作中既枯燥又乏味。
 
到了秋天,水稻将要成熟时,经常有成群的野鸭飞落到稻田里吞食稻子。那天傍晚,寒风凌厉,西边的残阳正在大草甸尽头徐徐落下,我正专心致志地在田埂上铲土放水。猛然间,身后“扑剌剌”爆发的一阵急响让我打了个激灵,急忙练刺杀般端锹转身,见有七八只野鸭蹿出稻田向草甸子逃去。
 
“它们怎么不飞?!”惊吓之余我不禁纳闷,再细看,又乐开了怀,原来鸭群中除了一只成年母鸭外,其余均是半大不小的崽鸭。鸭们不是四处逃窜,而是紧跟母鸭成一字纵队快速奔跑,尽管翅膀猛烈扇动,却因羽毛未丰无法飞行,奔跑速度不是很快。
 
不容犹豫,我提起捅锹疾步追了上去。鸭们慌不择路,时不时被隆起的草坷垃绊倒,惊恐的急叫声不绝于耳。才一会儿功夫,我就迫近了鸭们。情急间,我先打算用投掷捅锹的方法,但顾忌到锹头锋利如刀,不忍心看到野鸭被扎中后四体不全的惨状,我又改为抡锹拍击的打算,只要再近些,到时拍击鸭头,一拍一个准,效率高,而且似乎仁慈些。
 
当追到合适的距离,我刚准备下手,但见领跑的那只麻黑色的母鸭忽地蹲伏在了一边,小鸭们依次在它身旁跑了过去。接着,这只断后的母鸭大张着翅膀,不扇也不扑,一瘸一拐地“嘎嘎”叫着艰难奔跑。“嗬,这只母鸭好大好肥,它肯定受过重伤跑不动了,先解决了它,反正其他的也跑不了。”我加快脚步追上了母鸭,谁知刚举起捅锹,母鸭却“嗖”地一下子蹿出去很远,然后又一瘸一拐艰难奔跑。待我再次追上时,它又故伎重演。以致几度在咫尺之间都无法下手。我气急交加,继续全力追赶。
 
追着追着,草丛越来越高越来越密,不知不觉间夜幕渐合,周围的景物已不再清晰,除了眼前这只“嘎嘎”乱叫、忽快忽慢逃亡的母鸭,我丝毫没有觉察到其余的崽鸭们不知何时已经蒸发似的销声匿迹了。
 
又一次迫近了母鸭,我扭身抡锹,准备予以致命一击,出乎意料的是随着“嘎”的一声长叫,母鸭竟拍击双翅腾空飞了起来。
 
“它竟然能飞,它的伤是假装的?”不待我回过神来,我猛然感到大地剧烈晃动,同时地面急速下沉。我踉踉跄跄努力想保持平衡,但一个大踉跄,失去重心的我一下子摔倒在了已沉入水中的草地上。发出腐烂味的水冰冷刺骨,瞬间把我淹没了,耳边只听到“咕嘟咕嘟”的水泡声。
突如其来的极度恐惧使我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我曾经听附近屯子里一位放牛的老农说过,此处是一片沼泽地,亘古以来,沼泽地里的植物自生自灭。盘根错节的草根形成的草垡子厚达一尺有余,在水面上呈悬浮状态,表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小型动物踩上去安然无恙,但人或者大型动物踩上去后,因重力的原因会随着草垡子沉下去。湖水深不可测,底下是又厚又黏的淤泥,屯子里已先后有数条放牧的耕牛葬身于此处……
就在我彻底绝望之时,忽然,我觉得自己竟能呼吸了。原来草垡子又自动浮上了水面。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我,事后静下心来才觉悟到,我恰巧摔倒在草垡子中心部位,未使草垡子发生倾翻,而且更幸运的是,这块草垡子的浮力正好大到能够承受我的体重……
在以后的岁月里,每当回想起这次遇险经历,我都会为这只野鸭的不凡母性而赞叹,也会情不自禁地认真掂量并审视生命的意义与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