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在北大荒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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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曹 扬
在北大荒第一天上班，也是我人生第一天上班。也许，人就和公交车一样，起点源自终点，终点就是起点的开始吧。
那天，天天读过后，就是排务会，说了一些欢迎啊、纪律啊、忠于啊一类的套话。会毕，上工哨子响了，老排长让我们几个新来的和两个老职工跟他走。我们扛着铁锹跟着老排长三三两两地往家属区后面的山上走去。心想，今天是什么任务呢？是去挖战壕（那时尽想着打仗），还是去挖野菜?心里直犯嘀咕。我们初来乍到，也不好多问。走过家属区，只听到一阵阵嚎啕大哭的声音，门口还有人腰间扎着白布。原来，有一职工家婆媳吵架，婆婆想不开，上吊自尽了。我们就是给她下葬去了。天哪，我们第一天上班就让我们来当殡葬工啊？！那时候很天真，心想：我们是毛主席的兵团战士，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是来屯垦戍边，反帝反修，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怎么这头一天就让我们来埋死人啊?!心里好大不乐意。说实话，那时年龄小，看到死人还有点害怕。但是心里那么想，嘴里又不敢说。和一起去的老职工说，老职工直朝我们瞪眼，只能和一起去的战友嘀咕，战友也没办法。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排长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上，在一块稍宽的空地间，老排长用铁锹在地上划了一个长方形，说：“就搁这儿挖！”我们就围着长方形挖起来。我们当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个头比铁锹高不了多少，在家也没干过体力活，身上根本没劲。我们就学着老职工的样子手扶着锹把，用脚使劲踩铁锹，可那铁锹只下去一个尖，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还是纹丝不动。老排长看我们实在搞不动，就让我们先在边上待着，等他们把土挖松了，让我们下到坑里往上倒土。倒土的活看似轻松，几锹下来，就把我们累得腰酸背疼、汗流浃背了，不一会儿，手上就起了血泡。坑越挖越深，土越来越难倒。坑沿都已堆满土了，就要把铁锹甩过堆土，这样就更费劲了。几下甩下来，就甩不动了，那甩上去的土，有一半又回到了坑里。真是事倍功半。
好不容易，排长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从坑里爬出来，好像生怕把我们埋进去似的。回头望望我们亲手挖的通向地狱的通道，还真挺森人的。过一会，送葬的队伍来了，我们拽着绳子，帮助把棺材下到坑里，然后再一锹一锹把刚才挖上来的土回填进去，直到堆成个小土包。
真没想到，我的人生工作的起点，尽然是从人的终点干起，是这样开始的。大千世界、推陈出新、周而复始，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以后再碰到这种殡仪的事，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单位里有需要“三鞠躬”的事，别人害怕不敢去，我说。我去吧！有一次我在兰州分公司参加一个员工父亲的葬礼，仪式刚结束，他们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跑到外面去了，就我一个人还在礼堂里。这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拉尸体，我就一个人扶着他父亲的灵车，送出了礼堂，并再致三鞠躬，为老爷子送最后一程。用佛教的话来说，这就叫“阴功积德”，但愿我们的人生都有个善始善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