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要远行……
来源:凡夫夕拾 作者:费凡平 时间:2025-05-02 点击:
峨眉山 摄影/日升
他又一次要远行……
一一我的同龄人系列之六
费凡平
一一我的同龄人系列之六
费凡平
前些日子，我和他在我家门口的鲁迅公园一起喝茶。
他曾是我的校友，久违了，他望着远处曾经的母校，如今已经变成高耸的商品房，感慨万千。看到母校，我们都无法忘记那年春天，从这里出发去北大荒的日子，这一去又都是八年呀！
在北大荒，他曾经与一个连队的女知青热恋过，但是当女知青被推荐上了大学，从此音讯全无，初恋无果，很心痛，他只能默默接受。
生活中种种现实的樊篱远比戏剧中的悲欢离合更难以逾越。
不必苛求。他很快就释怀了。
他告诉我：“知青经历，就像是一只沉沉的口袋，等口袋封上，返城后才发现，里面装的全是无法实现的希望和令人遗憾的东西。”
据我所知，他曾经是一家合作社的董事长，但他从未忘记我们都曾是从荒原走来的知青哥们，一有机会，他总会约上我小聚喝上一杯。
这天，他面对着远处那片湖水显得很疲惫。他说，前两年因为疫情，他合作社生产的果蔬因为无法采摘，全部烂在了大棚，造成很大的亏损。
疫情结束，他果断撤资，关闭了企业，彻底认输。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他已经不是董事长了。此刻小聚，他特意是来与我告别的。下个月他将再次东渡远行，去岛国继续拓展绿色梦，采菊东篱，安度晚年。
记得当年知青大返城，他是随着这股潮流幸运回的城。待业在家，他曾经四处寻找就业机会，可以一次次被拒绝。回了城才知，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一切还要从头开始。
不过这颗待业在家的心，在时代的潮水中还是被激活骚动而起。他想这么多兄妹待业在家，还不如到时代的潮流里去破浪扬帆一下。这，才符合他人生价值观。
他在北大荒做过泥水匠。他想把街道所有的待业知青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建筑队。在一个无月的夜里，他叩开了值班的街道主任办公室的门，一次真诚的交谈，街道主任被他这种创业精神感动了。
星夜下，他一家一家地找到昔日的伙伴，他们都愿为生活、为社会去释放自己的光和热，去做这件自食其力的事。
建筑队成立了，并且很快打开了局面，创业不到一年，就创利了10万元。上海要建新客站了，他星夜从苏州工地赶回上海，他要把建筑队开进上海站的建设工地，打开一个新的局面。
汽车在途中飞快奔驰，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转而被送进医院抢救，胃出血，胃被割去了四分之二。在病床上，他仍不忘工地和中标的事。一出院就又赶到上海站，他们终于中标，开进了上海站建筑工地。
后来他又把目光转向北方的一个新的大工程，他去了，而且还技压群芳，成功了。
那天，当他从北方返回上海的途中，来到了天安门广场。他想看看当年曾使他狂热过、接受过洗礼的圣地。当他的脚刚踏上金水桥，他的胃疾又一次发作，阵阵绞痛，他再也站立不住，终于倒在天安门前……
这一年，他被市里评为优秀企业家，但他并不受名誉之累，他清醒地知道，他没有文凭，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游牧部落的首领。面对着这片经济狂潮，他想去寻找那个早就神往的精神绿岛。
有点累了，他更想去外面世界看看，于是他断然辞去总经理职务，自费东渡留学，去作一次洋插队，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日本，他终于找到了一份真爱，并结婚成家生子。
在日本学习打工的日子是拮据的，爱却是温柔而缠绵的，使得原本清贫的学习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和理想色彩。
他们俩学的是现代农业，学成后想有一个自己的绿色田园。毕业后，他们夫妻俩被导师推荐去了日本一家现代农业株式会社做起了农业技师，一干就是十几年。
前些年，因为母亲年迈身边需要有人照料，他回来后，闲暇之余，一时兴起，便在临近的嘉善承包了一块地，轻轻松松地把绿色农业干的风生水起。
疫情期间，母亲不幸去世，他投资的绿色农业也遭到了严重亏损，在这双重打击之下，年届古稀的他并没有趴下。如今，他又要东渡，去岛国继续实现绿色梦想，从而安度晚年。
告别他，心情一时难以平静，天之涯，地之角，一杯清茶话送别，不知此君何日归？
突然，我来到公园的湖边，潇潇的秋风揉皱了湖面，两条游船在湖面上孤零游荡，岸边的垂柳已经瑟缩和飘零了，夕阳正在西下，梧桐树叶在缓缓地飘落，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沉稳。
我突然想到，那些雷霆、闪电、暴风雨、包括这三年疫情的肆虐，其实它们都是瞬间的，软弱的，最终都无法战胜这生活的平静与沉缓。
生活，总归在前进。
是的。他又远行了，知青聚会时会缺少他的身影，久而久之也许会忘记他的存在。然而，我坚信，无论他是在日本还是在国内，这个历经磨难的同龄人，永远会发出自己余热和微光。
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在昨天都咀嚼过知青生活，因此有足够的韧性，去证实自己存在的价值！
哦，我的同龄人，让历史作评论吧！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