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边疆的建设事业(21-24)

来源: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作者:姜万富 时间:2025-01-25 点击:
二十一、难以回首的“回城风”
党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似乎一切都在变。从一九七九年下半年,刮起了一股“回城风”。在兵团的知青中越刮越烈,遍及全疆。到了一九八零年,也同样波及到我们山区,这有着近200名知青、交通闭塞的叶城二牧场。有些人通过亲朋好友,经各种门路调走了。有的夫妻双方都有顶替的,进了城。例如:张小石夫妇回到了上海,在港务局工作。夫妻双方只有一个顶替的,叫做单顶,到大丰农场。例如:侯金荣夫妇、李夫心夫妇等。有的开来了假证明,拿上退职费回老家。也有一个人走怕单位不放,闹假离婚先走。有的没有任何理由,干脆不告而辞。弄的人心浮动,真正能安心工作的人寥寥无几 。
受到“回城风”影响的不单单是知青们。连复员军人、转业军人、九·二五起义,甚至一些老子弟兵们都在想办法走。一开始走的方向是在全国条件比较好的几个省,到后来只要比兵团强的,新疆的城市也行。尤其是那些连长、指导员,干事、医生、会计等,走了很多。原因是他们联系工作比较方便。
这里的艰苦环境,是无法和江南的大城市相比,知青们以各种理由纷纷离开了这里。除了知青以外,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六十年代“文革”前大批进疆的复员军人,忙坏了邮电局。
一九八零年,二牧场回家探亲的人特别多,其目的大部分是为了办调动、想办法迁户口回家。看到一些有门路、动作快,拿着调令到场里办手续的人时,我的妻子开始坐不住了,天天闹腾让我想办法。他那远在绍兴的父亲也接二连三地写信来,催我们回去商量调动的事情。再说,离上次探亲时间间隔也四年多了。我想既然这里闹、绍兴催,那就回去一趟吧。看能不能办成,就是办不成也把话说清楚。于是写了探亲报告,做了些准备后就起程。
 
一路顺利,到达上海后住了一个星期,我又带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到了浙江绍兴她的老家。前三天相安无事,第四天下午他的所有兄弟姐妹一共七个,连他八个,以及丈夫、妻子、孩子等,都回到了家里,坐了满满一大屋子。议论的中心话题就是“知青回城”。
在吃晚饭的时候,我受到了她们全家人的围攻。说什么:“宁可在绍兴天天吃泡饭、霉干菜,也不到新疆去吃鱼吃肉”;“拿钞票通路子,只要能回来,其他不管”;“千错万错当初不该嫁给上海人,以至于到现在是:上海进不去,绍兴回不来”;“就是要回,哪怕是离婚也得回……”。有的话就更难听了。
我的心里非常难受,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难道新疆不是中国的?在新疆工作就那么下贱?回绍兴就真的进了天堂?我真想……。算了,就是大闹一场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咬咬牙忍了。我一言不发,拿了一瓶白酒,独自一人借酒浇愁,同时也进行了深深的思考。
想回上海吗?想!上海的城市,上海的高楼大厦,上海的交通,上海的繁华,上海人的生活,还有在上海的亲人们……,哪能不想呢?这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啊!
但是,我又觉得他离我太远,他并不属于我,起码在我退休前不属于我。理由是:
我进疆时是个单身汉,现在成了家,是个有妻子、女儿的人了。我的老母亲是个家属,没有经济收入。1971年我父亲去世后,一直由我三个姐姐照顾着他的生活,我们回来再给他们增加负担吗?进疆十几年,他们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不能再给他们添累了。我是个男人,既然成了家,就应该把这个家撑起来,哪怕生活再艰苦。让我在就两手空空的回来,去过那种如同寄人篱下的生活,在心理上我受不了。
再说了,大批知青回城。我回来干什么?含辛茹苦地学医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尤其是进修外科回来以后,工作开展的很顺利,应该说是事业小成,才干了两年就走了?上海有技术、有本事、高学历的医生多了去了,根本不需要我.回去再择业?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不现实。
当初二牧场培养我的时候,就是要我学好技术为当地的农、牧民服务,这里远离城市、缺医少药。尤其是在牧区,看病难的问题非常严重.遇到急诊,没有医生抢救真的没有办法,让他们等死吗?卫生所的技术骨干都是支边青年,虽然在技术上无法和上海的医生相比,但是在这里,已经算是最棒的了。现在都走了,难道让医院关门吗?当地的老百姓、病人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当历史的罪人吗?
一个人总得为社会做点什么,当这里需要你,离不开你的时候,你的工作就有价值。尽管新疆很苦,在昆仑山区更艰难。但是,这里的病人需要我。那些淳朴善良的百姓,他们待我象亲人一样,真不忍心。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了留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把换洗衣服、漱洗用具往包里一装,看了看熟睡中、我那八岁的女儿,也没有和任何人打声招呼,怀着一颗孤独而痛苦的心,离开了他们家。(这是我见到女儿小时候的最后一面,第二次见面时已在九年以后。因为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走进他们的家门。)
当我刚走过大江桥时,遇到了我本场的好友许森标,他见我大清早提着个空包往火车站走觉得奇怪,就过来问我:“你大清早到哪里去”?我说:“回上海”。他摇了摇头说:“不像,哪有到绍兴做客,空着手回去的道理。怎么,是不是闹别扭了”?我犹豫了一下,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他,他听后连连摇脑袋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见我包里是空的,让我等一等。连忙到刚开门的小商店里买了四瓶黄酒、四盒香糕(那时是要酒票和粮票才能买到的商品)硬往我包里装。我说:“不拿了,不拿了”。他说:“我们总是好兄弟吧!我不知道就算了。今天让我看到你空着手回上海,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走,我送送你”。他一直把我送上火车,看着火车开出了车站。
回新疆的时间到了,我发了一封电报。他把孩子留在了绍兴上学,一个人提着两个旅行袋到了上海,第三天随我一起回到新疆。
人回来了,心却走了。平静的家出现了深深的裂痕,从此以后矛盾连连,“地震”不断。虽然经场领导、朋友们的多方努力,却难以挽回。最终于一九八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分手,我和我的前妻离了婚,并且签订了离婚协议。根据她的意愿:孩子和家里的一切归她,探亲期间所欠下的债务全部由我还。我拿上自己的衣服,搬上下羊群时用的行李,住到了卫生所里,又过起了单干户的日子,确增加了几分痛苦与惆怅。
是的,大人的离异,可以再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伴侣。但是,真正的受害者还是那无辜的孩子,心灵的创伤将影响她的一生。我的大女儿文静,她八岁时就离开了我,我给她的关心和爱,实在是太少太少了,那种深深的思念和内心的痛苦纠缠了我好多年,爸爸对不起你,孩子!
他把家里都处理完了,回到了浙江绍兴。回到老家后,因为没有一份正式工作,又没有什么技术特长,只能到麻纺厂里去当临时工。日子过得很艰难,后经人介绍了一位绍兴钢铁厂病休工人,结婚成了家。婚后不久染上了肝炎,导致肝癌经治不愈,于一九八九年八月底病故,享年42岁。他去世后,孩子一直由我寄学费、生活费,供养到自立。
到了一九八六年,场里的知青、复员军人……,只要能走的几乎都走了。走了,走得想找一个上海人说说家乡话都困难,我的心里总觉得空空的很难受。只有一头扎进工作里,成天和病人在一起不停地忙,反而觉得痛快。
二十二、新的生活,新的改革
一九八二年,因为工作关系,我有幸认识了现在的妻子赵军花。祖籍是甘肃天水人,但她确是个新疆生、新疆长的汉族人。当时他是地毯厂的师傅,在教新手们织地毯。我被他聪明、美丽的外表所吸引,他那颗同情、善良、能理解人的心打动了我。一口流利的维语,说的太棒了。慢慢地产生了感情,确立了恋爱关系。于一九八三年八月结婚,组成了新的家庭。同时写了一份探亲报告,带着她回了一趟上海。
母亲、大嫂和姐姐们见了面自然非常高兴。在上海买了一些家里的生活用品和衣服,我第一次带着妻子游览了杭州。那时所有景点都不要门票。只是去湖心岛,每人收了4毛钱。回新疆时,大包小包带了好几个。
但是,最特殊的是我带了很多新出的、新疆没有的胃药。因为我的胃病越来越严重,经常在痛苦中度日。影响工作,尤其是在做手术时。(回新疆后,连续吃了三个月的胃药,算是治愈了自己的胃病。二零零六年,在农三师医院做了胆囊切除术,总算摆脱了疾病的煎熬。)
一九八六年,赵军花被调到卫生所当了一名护士。通过刻苦学习后,考取了护士执业证。在那艰苦的环境里,我痛苦时,她理解我。在工作上,她支持我。深夜抢救病人时,她陪伴我一起干。我做手术时,最操心的就是她。记得有一年在畜牧二连做手术,有一个做腹股沟斜疝修补术的男病人。名字叫:吐克大洪,维吾尔族,年龄50多岁。当手术进行到分离疝囊的时候,病人突然血压下降,迅速进入休克状态。第一个发现情况异常的就是赵军花,他及时告诉了我。经过一系例的急救处理,使病人转危为安。并且顺利完成了手术,愈后良好。
工作上,她是我的助手。学维语,又是我的老师。在家里,就是我的妻子。我们在新疆,共同度过了整整26个年头。二00九年八月,我们退休后一起回到了上海,安度晚年。应该说:我在工作上能取得一点小小的成就,与她是分不开的。
一九八五年五月我们的女儿出生了,取名:姜玉姣,小名姣姣。她从小聪明伶俐,性格温柔,长得也不错,很讨人喜欢。可能是我36岁才有了她,可能是我和现在妻子生的女儿,也可能是失去了大女儿的缘故?总之,我特别宠爱她。她从小爱吃巧克力,我无论是出差、学习还是探亲,总忘不了给他带上大包小包的巧克力。电视柜下面的小柜子里,总有他吃不完的零食。只要他喜欢的,我都会尽力满足她。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深入到各行各业,兵团的农牧团场也不例外。农三师叶城二牧场属于:年年亏损的“重灾户”。为了早日摆脱贫困、使企业扭亏为盈,场领导首先压缩一批管理层的非生产人员,压缩行政开支、招待费、小车费用等。医疗卫生部门本身就是个花钱的事业单位,一年几十万,成了场里的一个沉重负担。为了节省开支,把卫生所原先的八个人砍掉了一半,留下四个。其中:一个专职所长(场长的妻子),一个医生,两名护士。除了二连、四连,这两个大连队留一个卫生员以外,其他连队的卫生员、防疫、计生、妇幼保健等工作的专(兼)职人员全部下岗、改行。连队没有卫生员的职工,看病到场卫生所。三连的牧民有病,到叶城的西合休乡去看。其他的业务如:防疫、计生、妇幼保健等,全部由卫生所兼职。真的是:一个小机构,几块大牌子。
在畜牧业,羊和牦牛实行了计件制,放牧费每头(只)每月各给多少钱,繁育率超过或减少、死亡率超过或减少,都有奖罚标准。农业实行土地承包,两费自理,年底向场里缴纳管理费和各项费用。连汽车、拖拉机都实行了承包,所有的费用都摊入机车成本。改革在不断深入。
我于一九八五年初,被调到叶城县、二牧场联营开发公司任场方代表。因为我懂一点建筑,九月份当二牧场工程队发生问题时,又调我去当付队长,让我随时准备接替队长职务。在工程队工作恢复正常后,于一九八六年四月又调回场机关任劳资参谋,兼:综合统计、基本建设、安全生产、计划生育、综合治理、土管、老干、机关工会主席……等等。几乎场里应付师各部门的大部分业务全都集中在我这里,开始了我长达七年的机关业务干部的工作生涯。
由于干的多、管的多,又是医生干业务。师里各部门都觉得很奇怪,叶城二牧场这是怎么了?所以,师里各处局的老领导大部分都认识我,有的还找我咨询病情。我的个性是对待工作从不马虎,尽管不情愿干业务,很想归队。但还是把各项工作、名册、报表做得井井有条,多次受到师劳资、统计、工会、计生等部门的表彰。场里的某位领导曾这样说:“你的一手业务活干的确实漂亮,如果要换了别人的话,就是三个人也不一定能干好。所以,把你放在机关是正确的。不然就要增加人手,就无法压缩非生产人员,这将给单位造成多大的压力”。“在医疗卫生编制上,场里并没有给你除名。往上报,你还是卫生所的医生。只要有人找,你照样可以看病嘛”。这种不顾百姓死活,把业务看的高于患者生命的论点,似理非理的讲话,听了让人啼笑皆非。
一九八六年五月初,二牧场的医疗卫生事业建设项目:新建一座卫生所的报告,由兵团批下来了,建设资金共批了7万元。开会研究时我提出:这是二牧场历史上,第一次用专项资金建的卫生所。应该用足它,造福一方百姓。我的意见是场里不截流一分钱,工程交给场工程队干。要求是:只付材料、运费、工资,不付利润。要保证质量,两个月完工。
在与工程队的一番争论后确定:工程队保本做贡献,图纸由场里提供,预算由场和工程队一起做。场长让我在一个星期内把绘图、初步预算方案拿出来,让他审查。
我根据地形、资金、需求,绘制了一份图纸和初步预算报告。这是一栋:砖木结构平房,建筑面积306平方米,共有10间,带室内走廊。双开大门,钢筋水泥现浇雨棚。采用木门钢窗,纤维板吊顶木龙骨。围墙65米,4米大铁门一副。院内砖木结构简易房四间,建筑面积64㎡,木门木窗。
当我把图纸、预算交到场里,工程队的领导一看,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才7万元,能搞这么多吗?当我把预算一笔一笔的摊开后,他的嗓门也慢慢、慢慢的低了下来。
一切顺利,按期完工。工程队为表示对场里做贡献的诚意,又在院子的中央修建了一个八角形花池。这是二牧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面朝公路、砖木结构、独门独院的卫生所。搬家的时候,我也参加了搬运。虽然我在机关,但我还是医生。能在新卫生所里坐一坐,也是一种满足。
九月份,经积极争取后,场里让我到师医院参加了外科医师职称晋升考试。在考核、答辩顺利通过后,取得了“外科医师”职称证书。好激动,一个没有学历的我,也能成为一名医师了。
我虽然在机关工作,却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医生。我很爱自己的专业,为了学好这门技术,几乎耗费了我十多年的心血来钻研他。当病人需要我的时候,决不会因为业务繁忙而推辞,总是尽心尽力地想办法为病人解除痛苦,救病人于危难之中。
例如:在一九八六年七月的一个上午,有一位维吾尔族年青妇女(因属未婚生育,故:个人情况省略)在家里临产。孩子生出后胎盘一直不下,负责接生的医生也不做处理。说:“没事,他自己会下来的”,说完背上接生箱就走了。时至下午,产妇出现了大出血,她的母亲急忙去找医生。而这位医生却没有办法了,跑到机关来找我。他话还没说完,我已快步向卫生所跑去。抓起听诊器、血压机,拿了一盒缩宫素、注射器和一副手套,交待护士们做好抢救准备后,就向病人家里奔去。一公里的路程一会儿就跑到了。这时的产妇脸色苍白,四肢发凉,因失血过多早已昏迷。铺的毡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血,人如同倒在了血泊中。微弱的呼吸已奄奄一息,说明产妇还活着。我二话不说,先打一针后再检查病人。经查:因胎盘未及时取出而嵌顿,子宫无法正常复位导致大出血。血压40/10毫米汞柱。诊断:产后胎盘潴留,伴失血性休克。我立刻找来了四个维吾尔族小伙子,一辆人力车,火速把病人送往卫生所。经过七个多小时的抢救和观察,在夜里2点钟左右,病人终于苏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微弱的说了声:“谢谢大医生”。病人的母亲紧紧地拉住我的手,高兴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时。我也激动了,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又抢救了一条生命。
抢救成功,避免了一场医疗事故。虽然经过一天的紧张和劳累,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一直守候病人到天亮。在确信病人已完全脱离危险后,才回家休息。
急诊、抢救,几乎每月都有,手术一年都在10—20例。处理外伤、危重病人的事情就更多了。虽然场里一不发奖金,二没有加班费,更没有提成,在机关里的工作并不少干。但是,我想只要还承认我是一名医生,不让我离开临床,有广大百姓的认可和信赖,有上级卫生行政部门的理解和支持,这就够了。
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业务、接待不完的病人。累吗?有时还真觉得累,可是我的心里很充实。我深信,离开卫生所是暂时的。只要有一颗真诚为百姓服务的心,把我放到哪里,都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因为病人需要我,回来是迟早的事情。
由于病人经常找到机关,找到家里。这引起了医疗同行中,个别人的小鸡肚肠。说什么:“怪了,看病不找我们去找他,那要我们干什么?让他一个人去干好了”。甚至对病人说:“你去找他啊!找我干什么”?内心的嫉妒,影响了对病人的服务态度。更引起了广大患者的不满。他们纷纷找场里,写信给师领导:要求让我重新归队,再当医生。对于我被调离医疗卫生工作的事,师卫生处(现:农三师卫生局)前两任处长都十分关心和重视,曾多次想办法让我归队。
如:一九八六年师卫生处夏处长下调令,调我到五十一团医院当外科主任。一九八九年卫生处又要调我到四十九团医院当副院长。两次都因场里不放,以“工作无人接替”为理由,没有走成。一九九零年师卫生局带帽下通知,让我去石河子医学院上成人大专,最后通知还是被场里压住了。用心良苦的师卫生局领导,以种种方法都没有办法让我归队。最后,师卫生处兰处长干脆对我个人施加压力。说:“不归队就不解决你的职称晋升问题,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解决”。皮球又踢给我了,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嘛。人事关系本来就是微妙而又复杂,我只能对卫生处的领导说:“不是我不想回,是有人不让回。战士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
虽然我非常想归队,甚至想撂摊子不干了。但有时我也想,那个当领导的不想用业务上能独挡一面,工作上兢兢业业,人品上完全信任的人呢?只怪二牧场太穷,经常欠发职工工资。承包土地的农民、山上的牧民们就更苦了,一年下来挣不到几个钱,有时穷的都没有钱给孩子交学费。常言道:“富日子好过,穷家难当嘛”。当领导的也不容易,多一些理解吧!再说了,在医疗卫生的编制上,我还是一名医生,并没有除名。只要病人需要我,我随时可以为病人服务。
一九八六年至八七年,我和副场长沈勤良、总会计彭树成三个人一起,由我负责搜集资料,彭树成提供数据,沈勤良负责整理。经过大半年的不懈努力,经师、兵团、国家三级的有关领导和专家的考察、论证后认为:叶城二牧场,位于昆仑山北麓(即:克格西里地区范围内),根据中科院长达三年的全方位综合考察,于一九八三年在人民日报发表的考察结论是:克格西里地区已由“高寒牧场向高原荒漠过度”。结合地处沙漠边缘,降雨量少,无霜期短,植被荒芜,地表沙化,生产力低,百姓贫穷,企业亏损,是个不具备自我发展能力的牧场。经审核:资料完整,数据准确,理由充分。最后,一致通过把兵团农三师叶城二牧场列为“国家级重点扶贫单位”。于一九八六年一月起,享受国家扶贫项目投资。一九九零年,叶城二牧场被列入“享受边境农牧团场行政事业费”单位之一。政策上的优惠,使二牧场每年可以得到部分国家财政拨款。通过减免职工部分管理费,让二牧场老百姓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回想起当年为了能找到有关资料,尤其是气象、水文(含:地表水、地下水)、植被、土地、草场、矿产……等,都要当年和历史资料。跑了多少路,熬了多少夜?这也算是我在机关时,为二牧场做的一点点贡献吧!
这时场领导找我谈话,是想提拔我当副场长,征求我的意见,被我拒绝了。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要当医生!因为,这里老百姓缺少的是有技术的好医生,而不缺“官”。
由于我工作积极,表现突出,几乎每年都是先进工作者、民族团结先进个人。于一九九零年五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九九二年担任机关党支部副书记。在这几年里,我学到了很多医疗卫生工作以外的业务知识,工作能力也得到了很大提高
二十三、我的兄弟,您一路走好
沈祥富,他和我是同一年出生,在上海我们是同一个街道,也是同一天进疆到叶城二牧场的好兄弟。他虽然不善于上学,十年寒窗只读了个小学毕业。但是,干活不怕出力,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不服输的劲头,不得不令人佩服。由于他工作积极、认真负责,经组织培养当了一名拖拉机手。他开的“铁牛—55”双拖斗拖拉机,每年都是超额完成任务。是的,写写算算他不行,干活确是一把好手。
拖拉机承包后,他干的更欢了。每天天不亮就出车,天不黑不回家。一九八四年,二牧场煤矿正在盖房子。拖拉机上煤矿送砖,下叶城送煤,回来又是一车砖。上下重车两次装卸,往返一趟近220公里,加上煤矿的山路崎岖不平,他硬是一天一个来回。把汽车驾驶员王木川气的只摇脑袋,说:“看来我这个汽车还就是跑不过你这个拖拉机了。我一天一个来回拉4000块砖5吨煤,累的要死。你也一天一个来回,要拉7000块砖7吨煤,真的没有办法和你拼,太厉害了。”
沈祥富的妻子蔡玉亭,是位山东姑娘,有着山东人勤劳善良、干活麻利、性格直爽的传统。他是个贤惠的妻子,家务事从不要沈祥富操心。他的两个内弟中学毕业后,从山东老家来到二牧场投奔姐姐、姐夫,想来学点技术,所以每天轮换跟着出车,帮着干活。
我最难忘的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份。那一天下着大雪,天特别的冷。因为怕下雪天路不好走,沈祥富和内弟早上5点钟起床,6点钟就开着拖拉机出发了。一路上到处都是冰,加上下坡惯性大,车很难开。当拖拉机快到新藏公路15公里处时,前面是个大拐弯,紧接着就是一座桥。桥面只有3·5米宽,没有护栏。拖拉机在下坡的惯性和双拖斗巨大推力下,在结冰的路面上失控了, 刚上到桥的中间就翻了下去。桥高6米,河坝下面是石头、冰块,兄弟俩当时就死了。
出事后没有人发现,一直到下午4点钟左右,从叶城上来的汽车因温度高,停下休息时才发现桥下翻了一辆拖拉机。下去一看,是二牧场沈祥富,马上开车上来通知了场领导。
当我们把这两个遍体鳞伤、满身油污的兄弟,从桥下破碎的拖拉机里拉出来运回场里时,情景真是惨不忍睹,两条人命啊!。拖拉机已摔成两节,油底壳的机油流的到处都是。后面一个拖斗的牵引架被摔断,拖斗翻出去几米远。在场招待所的空房子里,支起两个床,烧了一大锅热水。我和好友秦侠民为他们清洗油污,检查伤口,换上干净衣服,安放在床上。
致死原因:沈祥富,左胸受到重击,颈部被角铁压迫致死。其内弟,颅骨骨折,直径10公分,下陷1·5公分。
我们做完这一切时,沈祥富的妻子小蔡还不知道家里出大事了。只是觉得奇怪,拖拉机为什么昨天没有回来?没有及时告诉他的原因是:小蔡已经怀孕快9个月了,再有二十来天孩子就要出世。再说,兄弟两刚运回来时的模样没法让他妻子看到,真怕他承受不了。
但是没有办法隐瞒,丈夫和弟弟同时遇难,怎么能瞒得住她呢?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由场长、场工会主席、党支部书记一起到沈祥富家中,把兄弟两遇难的消息告诉了小蔡。我背着准备好的急救箱守候在边上,沈祥富的妻子哭得晕死过去,真的太悲惨了。沈祥富很爱他的妻子,为了即将出世的孩子,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为孩子取好了名字:生男孩叫“海东”(即:上海、山东之意),生女孩叫“海燕”(希望有朝一日能飞回上海)。自己也不会料到,他和他儿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这么和他的小舅子走了,走的是那么匆忙、突然。
大殓的那一天,两口棺材齐齐的放在一起,用拖拉机送到我们刚进疆时的老连队“农一连”,安葬在连部与河坝中间的沙包上。这里周围是山,象征着有山有水,希望能给他的后人带来吉祥;沈祥富的人生是从老连队开荒开始的,就让他在这里结束吧;他特别爱惜他的拖拉机,也很爱驾驶员这一行。所以,用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铁牛—55”来送他兄弟俩。
那天去的人很多,二牧场的汽车、拖拉机全部出动,车上拉满了人。能赶到的知青、战友,包括当地的一些维吾尔族朋友,几乎全到了。沈祥富的人缘很好,大家都想送他最后一程,想给他的坟上添加一锹土。想再说一声:“我的兄弟,您一路走好!”
半个月后,小蔡在痛苦中生下了沈祥富的遗腹子,是个儿子,取名:“沈海东”。丈夫去世后,日子过得很艰难。第三年,通过联系,小蔡带着孩子和他的大弟弟回到了山东老家—青州,在一家服装厂工作。
二零零七年我在新疆时,接到了小蔡从山东打来的一个电话。得知“海东”早已长大成人,很孝顺也很有出息。已经从青岛海洋学院毕业了,想出国深造。
沈祥富的父母为他取名“祥富”,是想让他有个“吉祥、富贵”的人生。事实上他在新疆的十八年,吃的苦最多。好不容易熬到改革开放,日子慢慢好过了些。又英年早逝,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让人欣慰的是:他的儿子比他有出息,已出国留洋了。
当年开垦在戈壁、沙漠上的老一连,早已改天换地、今非昔比。叶城二牧场的新场部就坐落在连队边上,美丽的“杏花镇”。二零零九年,在我即将退休时,一次经过四连。到沈祥富墓前看望了一下,心里很悲痛。是的,我虽然在这里干了43年,吃了不少苦。但是,我马上就要退休,可以回家了。可那些为牧场奋斗多年的同志却长眠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才是真正值得敬仰的人。请记住沈祥富和那些为屯垦戍边付出生命的人们,记住他们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吉祥、幸福。
二十四、我回来了
一九九三年一月份,师党委为了加强叶城二牧场的领导班子,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使牧场早日脱贫。从四十一团调来了张天礼同志任二牧场党委书记,从四十五团调来了吴关金同志任二牧场场长,徐炳辉同志任二牧场总畜牧师,免去原党委书记兼场长职务。新党委领导班子成立不到一个月,既下达了场党发〔1993〕1号任免决定:任命姜万富同志为二牧场卫生所所长,王剑萍同志为二牧场卫生所指导员,免去原卫生所所长职务。
回来了,我总算抛开了繁杂的报表、业务。专心当我的医生,施展我的一技之长了。这时我发现,我真的非常热爱我的职业,这是无法替代的。只要能每天和病人见面,为他们解除病痛,能为广大患者的健康做点什么,确实是一种满足和享受。
这一份党委的任免决定让我激动了很久,在一次与场领导交谈中我问:新党委的第一号任免决定的人是我,为什么?书记笑着说:“这你要去问问二牧场的职工和周边乡镇的广大百姓了,其实在他们的心里,早就认可你,盼你回来了。
卫生所刚交给我的时候,已经跨的不象样子。一九九二年全年的营业收入只有6800元,年接待病人不到2000人次。医生护士闲的发慌,上班时除了侃大山就是下跳棋。医院变成了药品零售店,危重病人的中转站。医护人员见到病人,一是怕麻烦,二是怕风险。结果是大病看不了,小病不想看。动不动就是:“卡格勒克忙啦”(维语:叶城去),混天天已经成了习惯。场里的职工、周边的百姓们对此意见特别大。是该好好地抓一抓了,不然,对不起当地的父老乡亲,更是愧对“医生”这个称呼。
回卫生所后,我首先要抓的就是:加强内部管理,理顺财务制度,端正医德医风,规范处方、收费,提高服务质量(服务态度和服务技术)。。经过半年的努力,行风大有好转。
常言道:言教不如身教。我虽然是领导,但我首先是一名医生,一切从我做起。以身作则坚守医生工作岗位,无特殊原因,坚持轮换值班不变。遇到急诊、抢救危重病人时,我总是主动承担责任,决不退缩。为了让病人获得更多的安慰和生还的希望,抢救、守夜、观查的总是我自己,这已经养成了工作习惯。
五月底,是畜牧二连的剪羊毛时期,所有的羊群都集中在连部附近,我主动前往牧区为牧民巡诊服务。九月份由我带队,组织人员到牧区开展手术9例(疝修补术,输卵管结扎等)。结束了长达八年,卫生所医生不下连队、羊群为牧民服务的历史。平时,无论是连队还是地方大队,只要有紧急病人,随时出发,绝不推诿,而且从来不收出诊费。
服务质量的改善,治愈率的提高,在几次抢救危重病人成功后,卫生所的外部形象有了好转,取得了较好的口碑,前来就诊的病人逐渐增多。到年底结算,一九九三年营业收入2.7万元,接待门诊4600人次,开展手术42例。在“双先”表彰会上,二牧场新党委经考评后研究决定:授予卫生所一九九三年度“先进集体”荣誉称号。我个人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未完待续)
(知青研究会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责任编辑  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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