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口述史|从山东一路打到上海很多战友长眠在潍县济南徐州

来源:上海老干部作者:谢飞君邬林桦时间:2024-06-06 点击:

【编者按】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也是上海解放75周年。在上海，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在少年时代便见证风云激荡、参加革命工作，他们既参与“战上海”，又投身“建上海”……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他们和千千万万人共同努力，红旗漫卷大上海，历史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遗爱般般在，勿忘缔造难。在上海解放75周年之际，解放日报·上观新闻与上海市委老干部局合作推出“上海解放口述史”栏目，即日起陆续刊发多篇亲历者口述实录，与读者共同重温红色记忆，追寻信仰足迹，奋进伟大征程。

讲述人：许金湘，1931年生，曾任松江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16岁参军参战

我1931年出生于山东陵县，13岁参加村“抗日青年救国会”，16岁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在解放战争的华东战场上参加过8次战役，到今年已经跟着党走过了77年的风雨历程。

1946年，国民党撕毁了国共两党签订的《停战协定》，到了6月，集中了62个旅约50万兵力向山东、晋鲁豫、晋察冀、晋绥等解放区大举进攻。面对国民党军队的疯狂进犯，党中央、毛主席发出“一切为了前线”的号召，我的家乡山东陵县在“打老蒋保田保家”的口号下动员青壮年上前线。我作为村“抗日青年救国会”的会长，首先带头报名参军，后来全村共有40多人报了名。

经过3个月的军事练兵和政治学习，我参加了人生的第一场战役——南麻临朐战役。当时山东大雨，为了迷惑敌人，我们渤海军区部队白天作战，夜间转移，把敌人拖得精疲力尽，自己也供给困难，经常吃不上饭。我饿得眼冒金星，靠吃地里的生南瓜才硬撑着跟上大部队。强渡弥河时，正值山洪暴发，16岁的我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靠机枪排长董又宋一把抓住我才活了下来。行军中浑身潮湿，加上过度疲劳和蚊虫叮咬，我患上了疟疾，浑身战栗，卫生长那里并没有药，只能让我喝热醋治病。因为没有根治，我后来几乎每两三年就要发一次疟疾，直到1960年服用了一个月的奎宁才根治。

许金湘1949年在上海

训练划船强渡“天堑”

在南麻临朐战役后，我跟着部队从山东开始，一个战役一个战役地打，经历了周张战役、昌潍战役、龙章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淞沪战役等，一步步打到上海。枪林弹雨中，随时都会死。1948年9月16日至24日，济南战役打响。攻城时，火力像下雨一样，一块炮弹碎片从我脑门划过，就造成了严重脑震荡。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胜利结束后，我们奉命到安徽巢湖休整，期间学习了毛泽东主席的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后来上级考虑到我们部队的北方战士大多不习水性，命令我们移防到芜湖无为地区，进行划船等训练，为参加渡江战役做准备。

1949年4月20日，国民党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国共谈判破裂。4月21日，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4月20日下午太阳落山时，我们99师和27军第一批先遣部队奉命到长江岸边待命，当晚8时实施渡江作战。当时上有飞机，下有炮火，江面一片火海，我们的小木船真的是在炮火中强渡了天堑。登岸后，到处是枪声、厮杀声，到21日上午，我们和兄弟部队一起围歼了固守荻港的敌军部队。突破长江后，上级命令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海挺进，并拦截南京、镇江南逃之敌。时值江南雨季，大雨小雨不停地下，我们的部队沿着宣城、宁国、广德一线，日夜兼程，像潮水一样奔赴上海。

许金湘所在的三十三军胜利飞渡长江后，日夜兼程奔赴上海

“他们”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5月初，我们奉命进驻吴兴地区，在这里，我们学习了《约法三章》和《入城守则》，主要是向我们强调攻打上海不能用重火器。在军事上，这段时间我们研究和训练攻坚战和巷战，同时进行军容风纪整顿，积极备战上海。

上海战役于1949年5月12日打响，我们296团接到参战命令，经过苏州、昆山、嘉定，于5月16日进入月浦二一·七高地，接替了29军87师阵地。5月18日，敌方一个连的兵力在飞机、坦克的配合下扑来，我们连英勇拼杀反击，将他们打回。5月21日拂晓，敌人又以一个营的兵力在坦克、飞机的掩护下发起进攻，在敌我双方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我们与敌人拼杀争夺，子弹、手榴弹打光了，就在战壕里和敌人拼刺刀。我们的战壕一度被占领了40米，后来是4个班冲上阵地，甩出一排手榴弹后与敌人展开肉搏战，最后才以4个班伤亡过半的代价夺回了阵地。

在与敌人格斗拼杀的战斗中，我失去了很多朝夕相处的战友：2连9班长孙学商打死了4名敌人，自己抱着冲锋枪中弹牺牲了；一连排长姜玉林跳出战壕，端着刺刀一连刺倒了好几个敌人；一连副连长葛振东，为了多消灭敌人，端着轻机枪跳出战壕猛扫敌人，子弹打光了又和敌人拼刺刀，战死前刺死了4个敌人；2连战士赵福来为了炸毁敌人坦克，用身体压着炸药包拉响了导火线，敌人的坦克被炸毁了，他只剩下了一条腿；还有和我同村同时入伍的战友许谦，我俩一直相互鼓励、并肩作战，他头部中枪牺牲了……

战斗中涌现了很多英雄，有的连名字也没有留下，他们中的许多人在今天看来都年轻得只能称为孩子。曾经和我同吃同住的40多人，到后来只剩下了4个，我作为战争的幸存者，非常怀念他们，经常想起他们，想起他们已经永远长眠在潍县、济南、徐州和上海宝山烈士陵园里。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和老连长、老战友去扫墓看望他们。

人老了，很多事情记不得了，他们却像是刻在了我的记忆里，那么清晰。每当我回忆起淞沪战役硝烟弥漫的战斗情景，心情总是特别激动。新中国来之不易，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这是烈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我怀念他们，也觉得所有活着的人都应该记住他们。

许金湘与妻子姜淑凤

稿件来源：上观新闻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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