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缔造难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李仁杰等 时间:2024-05-27 点击:
1949年5月26日,我军冲过上海市区的四川路桥,向困守在邮政总局内的顽敌进攻。 资料照片

      编者按: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也是上海解放75周年。在上海,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在少年时代便见证风云激荡、参加革命工作,他们既参与“战上海”,又投身“建上海”……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他们和千千万万人共同努力,红旗漫卷大上海,历史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遗爱般般在,勿忘缔造难。在上海解放75周年之际,我们采访了上海解放的亲历者、烈士后代和党史专家,与读者共同重温红色记忆,追寻信仰足迹,奋进伟大征程。
 
人民的军队,铁的纪律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李仁杰/周程祎/邬林桦

 

 

      讲述人:李仁杰,1932年生,全国关心下一代“最美五老”,曾任长宁区委书记

      不惊扰民众,这是送给老百姓非常好的见面礼!

      为革命,锯铁链离家

      我老家在无锡,小时候正逢抗战全面爆发,日军打到无锡,我们家一路逃难到了上海。我父亲在一家纱厂当总务主任,把机器运到上海后重新建厂,我们也就定居下来。

      1946年10月,我在上海南洋模范中学加入中国共产党,时年14岁。1948年2月,我担任南洋模范中学党支部委员,并被选为全校学生自治会主席。

      由于参加地下党的活动,我遭到学校多次警告,最后被父亲锁在了家里。我们家有两层楼,我被关在二楼一个1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父亲上了两把锁,一把锁在门上,一把锁在我的脚上。我悄悄用小工具锯断了脚上的链条,又跟母亲说想下楼吃饭。趁母亲在后厨,我翻过铁门离开了家。再次回家,已经是上海解放后的事了。

      接管好上海意义重大

      1948年9月,因我的地下党工作暴露,组织安排我撤退到苏北解放区。我们一行6人先从上海乘火车到镇江,再乘汽车到扬州,接着到了高邮,然后坐船渡过京杭运河。为掩护身份,我们三男三女扮作未婚夫妻。经过两个多月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苏北的合德(今射阳)。我在这里的华中党校接受了短暂学习,就被派任蒋管区的地下交通员。在进解放区时,应组织要求,我改原名谢绍申为李仁杰。

      1949年1月1日,我和另一名交通员从益林乘船出发,经仙女庙到无锡,找到组织,接上关系,接送从上海撤退到解放区的技术人员及家属。其时已是3月,国民党封锁长江,我们从丹阳转赴镇江,白天侦察地形,半夜偷渡,返回华中党校。

      说起来,国民党那时候真是腐败得不得了。我们上岸后,一个国民党军官来接洽,说只要交钱就能放行。我们给了钱,由另一个军官押着船,一路跟各岗哨打招呼,就这样把我们送到了解放区。

      5月1日,我们渡江赴丹阳。为了准备解放上海,党中央要求凡是从上海到解放区的地下党,一律回去接管上海,加上由解放区抽调的干部,组成“南下干部纵队”。我们是南下干部第2纵队独立支队第5大队。大家学习了城市政策和入城纪律,认识到接收好、管理好、建设好上海这样一座城市意义十分重大。当时对我们教育很深的是陈毅同志的一次报告。他针对极少数人进丹阳城时军风纪不整齐的情况作了严肃批评,指出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一定要有铁的纪律。

      5月25日半夜,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传来:人民解放军已经从西郊攻入上海市区!26日,我们从丹阳乘火车到南翔,地下党的同志组织了车辆来接我们。27日清晨,我们来到上海交通大学,住在新文治堂。当时这个礼堂还没建成,我们都睡在水泥地上。

      根据部署,我们被分在青年团系统,先接管陕西南路三青团的一处房子,又到余庆路接管汉奸任援道的房子,就在这里开始建立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南一区工作队。之后,我被分配到区里,队长是钱其琛同志。钱其琛是地下党区委的领导同志,他以身作则,很注重深入群众。在他领导下工作的经历让我受益终身。

      共产党真正为百姓做事

      那时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发动广大青年积极投身党的中心工作。1949年6月,全市组织打击银元贩子,我们发动团员、积极分子到街头进行宣传,一场“银元之战”以我们的胜利告终。此外,我们还组织团员、青年参加庆祝上海解放的大游行和参加军干校等。

      组织工作方面,解放前交通大学等学校都有地下党组织,我们公开这些组织,并开始建立青年团组织,发展团员。没有地下党组织的学校,我们通过发动群众,发展培养积极分子,建立团组织;1950年开始又到工厂等单位开展建团工作。我们还发动党员和积极分子参加南下服务团和西南服务团。

      回过头去看上海这75年,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刚解放时,老百姓对新政权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之后通过一件件大事小事,他们看到中国共产党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民心也就稳了。

      记者 周程祎 邬林桦 整理
 
日夜兼程
如潮水般奔赴上海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许金湘/谢飞君/邬林桦 
 

 

      讲述人:许金湘,1931年生,曾任松江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16岁带头参军,全村共40多人报名;上海解放,曾同吃同住的40多人,到后来只剩4个

      我1931年出生于山东陵县,13岁参加村“抗日青年救国会”,16岁参加解放军,1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在解放战争的华东战场上参加过8次战役,到今年已经跟着党走过了77年的风雨历程。

      1946年,我的家乡山东陵县在“打老蒋保田保家”的口号下动员青壮年上前线。我作为村“抗日青年救国会”的会长,首先带头报名参军,后来全村共有40多人报了名。

      经过3个月的军事练兵和政治学习,我参加了人生的第一场战役——南麻临朐战役。当时正值大雨,为了迷惑敌人,我们白天作战,夜间转移,把敌人拖得精疲力尽,但我军也供给困难,经常吃不上饭。我饿得眼冒金星,靠吃地里的生南瓜才硬撑着跟上大部队。强渡弥河时,正值山洪暴发,16岁的我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靠机枪排长董又宋一把抓住我才活了下来。行军中浑身潮湿,加上过度疲劳和蚊虫叮咬,我患上了疟疾,浑身战栗。卫生长那里没有药,只能让我喝热醋治病。因为没有根治,我后来几乎每两三年就要发一次疟疾,直到1960年服用了一个月的奎宁才根治。

      在南麻临朐战役后,我跟着部队从山东开始,一个战役一个战役地打,经历了周张战役、昌潍战役、龙章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淞沪战役等,一步步打到上海。济南战役攻城时,一块炮弹碎片从我脑门划过,就造成了严重脑震荡。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胜利后,我们奉命到安徽巢湖休整,其间,学习了毛泽东主席的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上级考虑到我们部队的北方战士大多不习水性,命令我们移防到芜湖无为地区,进行划船等训练,为参加渡江战役做准备。

      1949年4月20日下午太阳落山时,我们营奉命到长江岸边待命,当晚8时实施渡江作战。当时上有飞机,下有炮火,江面一片火海,我们的小木船真的是在炮火中强渡了天堑。登岸后,到处是枪声、厮杀声。到21日上午,我们和兄弟部队一起围歼了固守荻港的敌军部队。突破长江后,上级命令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海挺进,并拦截南京、镇江南逃之敌。时值江南雨季,大雨小雨不停地下,我们的部队沿着宣城、宁国、广德一线,日夜兼程,像潮水一样奔赴上海。

      5月初,我们奉命进驻吴兴地区。在这里,我们学习了《约法三章》和《入城守则》,研究和训练攻坚战和巷战,同时进行军容风纪整顿,积极备战上海。5月11日,我们接到参战命令,经过苏州、昆山、嘉定,于5月16日进入月浦参战。

      5月18日,敌方一个连的兵力在飞机、坦克的配合下扑来,我们连英勇拼杀反击,将他们打回。5月21日拂晓,敌人又以一个营的兵力在坦克、飞机的掩护下发起进攻,在敌我双方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我们与敌人拼杀争夺,子弹、手榴弹打光了,就在战壕里和敌人拼刺刀。我们的战壕一度被占领了40米,后来是4个班冲上阵地,甩出一排手榴弹后与敌人展开肉搏战,最后才以4个班伤亡过半的代价夺回了阵地。

      在与敌人拼杀中,我失去了很多朝夕相处的战友:2连9班班长孙学商打死了4个敌人,抱着冲锋枪中弹牺牲了;1连排长姜玉林跳出战壕,端着刺刀一连刺倒了好几个敌人;1连副连长葛振东,为了多消灭敌人,端着轻机枪跳出战壕猛扫敌人,子弹打光了又和敌人拼刺刀,战死前刺死了4个敌人;2连战士赵福来为了炸毁敌人坦克,用身体压着炸药包拉响了导火线,敌人的坦克被炸毁了,他只剩下了一条腿;还有和我同村同时入伍的战友许谦,我俩一直相互鼓励、并肩作战,他头部中枪牺牲了…

      战斗中涌现了很多英雄,有的连名字也没有留下,他们中的许多人在今天看来都年轻得只能称为孩子。曾经和我同吃同住的40多人,到后来只剩下了4个。

      人老了,很多事情记不得了,那些战友却像是刻在了我的记忆里,那么清晰。新中国来之不易,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这是烈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我怀念他们,也觉得所有活着的人都应该记住他们。

      记者 谢飞君 邬林桦 整理
 
血战月浦
战场像炸开的油锅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瞿若/周程祎/邬林桦 


 

      讲述人:瞿若,1933年生,锦江国际职工服务中心原党支部书记

      持续激战,战士们困极了,就在交通壕内打个盹。但枪声一响,我们就奋不顾身、斗志高昂

      1933年,我出生于江苏靖江一个破落的地主家庭。1938年,家乡沦陷,我父母牵儿携女逃至乡下祖母处。抗战胜利后,在国民党统治下全国通货膨胀,家里更没钱送我们读高中了。当时正好有革命大学招生,我、哥哥,还有他同学,我们三人便投奔革大,开启革命生涯。

      1949年,我加入解放军,参加渡江战役。我们29军奉命南下到渡江地区,沿着京杭大运河,走泗阳、淮阴、宝应、高邮,然后沿通扬运河,走泰州、海安、如皋,到达靖江。

      靖江东门城内就有我的家。我父母弟妹听说我要过家门,参加渡江战役,个个又惊又喜。靖江民众热爱解放军,在沿江大路上扎起了一道道彩门,悬挂着“欢送解放军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等巨幅标语。沿途锣鼓齐鸣,文艺小分队打着竹板助威鼓劲,我们也高歌回应。

      天黑了,我们就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有时候就睡在猪圈旁。大家把衣服挂在猪圈栅栏上晾起,在边上铺块垫子,倒头睡去。女兵过的也是这样艰苦的生活,可个个乐观自信。

      当时,国民党将筹码押在长江防线。渡江前,我师253团2营的同志在机枪和手榴弹的掩护下占领了大堤,又经过数小时的激烈战斗,攻占了江心洲西开坡。对岸正是江阴要塞,原以为会是一场生死恶战,没想到却意外地顺利。4月21日凌晨,我们乘坐木船驶出四圩港口,长江浩浩荡荡,江水打在我的身上脸上,军服绑腿都湿透了。

      我们顺利渡江,踏上沙滩,奇怪的是,这时我们没听到任何枪声炮声,也没见到任何敌人。难道江阴要塞的敌人没发现我们渡江?难道黄山炮台大炮失灵了?原来,在党的领导下,我方成功策反江阴要塞国民党军。4月24日凌晨,红旗插上了南京“总统府”的门楼。

      我军横渡长江后,在太湖地区集结,准备夺取上海。党中央指示,打上海尽量在外围歼灭敌人,尽量避免在市区打。我军负责攻占月浦镇,打开宝山、吴淞地区的西大门,夺取吴淞口。这样和从浦东方向进击高桥的部队形成两个拳头,钳住敌人乘坐舰船出逃的咽喉。

      月浦打得很艰难。5月13日凌晨,部队抵达月浦西侧,本来以为这里没有坚固防线,进入后才发现附近都是“乱坟场”,房屋仅有屋顶,树木倒在河里,长满枯草,不见人烟。我们快速穿过,却撞上了来主阵地换防的敌人。因为天黑看不清楚,敌方军官还以为是自己人,连忙客套一番。我们连长当即打了他一个巴掌,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战斗骤然激烈起来,各种火器一齐射来,战场像一个炸开的油锅。母堡集群四周障碍重重,散堡之间火网密集,地雷之多极为少见,压发雷、伴发雷、触发雷都有……我军通过周密侦察,有重点地多点攻击,逐个夺取堡垒,逐步推进攻击手段。到13日下午2时许,胜利结束战斗。

      接下来要攻克的是月浦镇东南角2532高地,这里是保障宝山、吴淞的支撑点。在不到4000平方米的高地上,敌人设有一个营的兵力,筑起20座钢筋水泥碉堡,子母堡相连,周围布满鹿砦、铁丝网、地雷等。

      5月23日下午6时,总攻打响了。在密集火力掩护下,我们向高地敌堡猛冲,把主堡炸开一个大洞。这时敌军还在顽抗,直到我们炸掉了高地南边的一个母堡,他们才举手投降。24日拂晓,敌人卷土重来。在手榴弹、小包炸药全部用完的危急关头,战士们拿起洋锹和敌人死拼,终于将他们打了下去。在全线直插宝山的战斗中,我们25日占领王家浜敌炮兵阵地,26日凌晨攻占宝山县城,后进抵吴淞口,缴获一艘满载敌军的登陆舰。其他兄弟部队也在浴血奋战。到27日,上海解放,蒋介石“上海要打6个月”的目标化为泡影。

      持续激战过程中,战士们实在困极了,就在交通壕内打个盹,饿了就啃几块硬邦邦的大饼充饥。但只要枪声一响,我们就奋不顾身、斗志高昂,为了胜利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真是生也光荣、死也壮烈!

      记者 周程祎 邬林桦 整理
 
让上海永放光明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石金根/肖彤/周程祎 

石金根在杨树浦电厂遗迹公园。 受访者供图

      讲述人:石金根,男,1929年生,“首届上海市劳动模范”

      我1929年2月出生,1946年进入上海电力公司。当时,我在馈电处工作,加入了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民主工会。1947年10月,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中共地下党员。

      1949年春,人民解放军即将挥师渡江。为保证工厂和机器设备完整地交回到人民手中,我们地下党组织有个口号:“迎接上海解放,一分钟也不能停电”。

      我在馈电处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设备。5月26日,就在上海解放前夕,我参与的护厂斗争遭遇危急时刻。一个国民党的重机枪连队,盯上了我们扬州路变电站的屋顶,要以此为阵地进行攻击。变电站屋顶一旦成为战场,极易引发爆炸,绝不能让他们上去。

      我们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蔡晋源的工程师。由他出面,同我们两位地下党员竺玉泉、李阿三,三人一起到国民党部队进行劝说。他们向国民党部队分析变电站屋顶的危险性,同时介绍了隔壁的一个机器厂,说那里面有吃的、有住的,终于把国民党部队劝离变电站。

      5月27日,上海解放,上海人民保安队终于亮相了!这是中共上海市委为配合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在建立纠察队、护厂队、消防队等组织的基础上,秘密组成的一支队伍。总指挥部设在海关大楼四楼。当天,人民保安队队员和解放军战士一起在街头巡逻,守护着即将被接管的工厂、机关、仓库等。我们终于从地下转为地上,心里那个激动啊!

      上海解放后,我回到馈电处工会负责纠察队工作。当时还有敌特活动,社会情况比较复杂。1950年2月6日,美蒋敌对势力制造了震惊全国的“二六”大轰炸事件。中午12点半左右,我接到杨树浦发电厂打来的电话,迅速带领馈电处同志们前往电厂。当时厂里的重要设备,几乎全部被炸毁,一台运煤车都没有了。第二天,轰炸警报还没有解除,陈毅市长来到现场,问我们:“能修吗?”我们说:“能修!”到第三天,电厂恢复发电时,是人扛着煤,挑到锅炉内点火的。

      敌人想让我们陷入黑暗,我们要让上海永放光明!

      记者 肖彤 周程祎 整理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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