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吻
恋人们常说:亲吻是相爱的心动,是思念的升华。而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从特定的意义上来说,亲吻是生命的依托,也是与死神的绝吻。我的初吻是发生在大南溪的深山老林里,这对于我,一个十六岁的上海男孩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微笑,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1970年年底,我被营部调去,与省城昆明派来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工程师和一位技术员一起,为修筑大南溪公路,做勘测丈量工作。我到营部的第二天清晨,我们一行四人就出发了,一位十七、八岁的本地漂亮姑娘做向导,那位技术员牵着驮测量仪与标尺的马,一起向深山进发。走了不多时,就渐渐地进入了温湿热带森林中,姑娘告诉我:要穿过这片原始林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的确,在特定的气候下,林子里潜伏着各种奇异而危险的小动物、小昆虫,植物上爬满了会咬人的大蚂蚁。地面上,到处是交错缠结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在潮湿的树叶层下,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朽的树干,行走起来很困难。林子里又闷热异常,身陷其中,不久便会满身大汗。行进中,那位姑娘常常回过身,给我一个微笑,伸手拉我一把走出泥潭。沿着林间小路行了一段后,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两旁的树木都成了粗壮、高耸的参天大树。这些高高挺立的大树,遮天蔽日,如同一把利剑,直插云霄。我们行进在原始森林中,树体高大,直径50厘米以上的大树,树龄都在数百年以上。据省内外林业专家考证,这是西南地区数一数二的原始森林群落。森林茂密,树势苍劲,松萝悬垂飘逸,树干上苔藓地衣密布,充满原始森林的神秘妙趣。
我行走在森林中,不时闻到一丝丝异性的体香,她强烈地刺激了我的荷尔蒙。眼前的这位姑娘,像一片轻柔的云彩,在我身旁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飘来飘去,在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我能捕捉到她的热烈、她的聪颖、她的敏感。无论这个姑娘在哪里,我都感觉像是一阵淡淡的芬芳在林中悄然地散开,静静地弥漫在森林中。我总是落在他们的后面,姑娘总是坐在前面等我……
接连几天,我们都在这片森林里往返、工作。记得有一天,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我脚下一滑,幸好那位工程师拉住了我,才没有滚落下去,工程师说:如果你滚下去,就不用找了,因为你会一块一块地被挂在树上。姑娘偷偷捂着嘴一笑,对我说:将脚踩稳了,身体往里靠,再挪下一步。正说着话,我们的马没踩稳,突然就滚下山去了。我们四个人惊诧得不知所措。只听得到树枝被撞击,发出的“吱吱哗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万籁俱寂。
两天后,营部伙房分给我一块马肉,老职工告诉我,可以烤着吃。我将马肉串在钢钎上,用火烤,不一会儿,马肉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我刮去马肉的焦糊层,咬了一口,很有嚼劲,马肉很香,就是有点酸。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留着明天再吃。
半夜,我感到肚子不舒服,腹部疼痛难忍,上吐下泻,上厕所七、八次,折腾到天亮,我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像一摊泥。营部的人叫来马医生,测体温39℃,初步诊断为:痢疾。
第二天开始,我处于浑浑噩噩之中。第三天,一阵刺痛使我睁开了眼睛,连队的卫生员潘丽英(中学同班同学)正在为我静脉注射葡萄糖,她告诉我:你的高烧一直不退,该用的药都用过了。我一摸屁股两边,被针眼扎得像筛子。大约到了第六天,我迷迷糊糊地听见马医生对陈营长说:送团部医院怕也不行了,他是吃了未煮熟的马肉,细菌感染引起的痢疾。给他上海的父母打电报,通知病危!当时,我的神志似乎很清晰,但身体却像飘浮起来似的,感到浑身多处疼痛,特别是头部。我在“飘浮”之中,见到死神低下头、紧紧地拥着我,双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它无视我的挣扎,将它的唇凑了上来。我停止了挣扎,闭上双眼,享受着死神的吻……。这一切,是自己大脑中的幻觉呢,还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呢?当时,我的感觉非常真实,思维也非常清晰,丝毫不像是在做梦。这时,我听见那位姑娘的声音:让我妈妈给他看看吧,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突然,感到额头上被温热的嘴唇吻了一下,接着,又感觉到有三个手指在吻处揉了揉,然后,听到一位女性说:马医生,他会好的。女儿呀,跟我回去拿药。
第七天清晨,我退烧了,神志也清醒了,而且有饥饿感了。连队卫生员告诉我,是那位侗族大妈,用侗族最高境界的治病方式——亲吻我,并用草药汁(马齿苋)一匙一匙地喂我,从而拯救了我。
这不就是:一生一死之吻吗?
不久,我调离了大南溪十营的连队,到地方上去读书了。后来,我一直托人打听寻找那位姑娘及她的妈妈,很遗憾,一直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