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怀才不遇”
来源:新民晚报网 作者:高云海 时间:2023-07-15 点击:
摄影/日升
翻开中国古代文学史,会发现一种奇特的现象:许多文人虽然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闪耀着夺目的、永恒的光芒,但在仕途上却坎坎坷坷,少有建树。一部中国古代文学史,其实也是一部古代文人的磨难史和抗争史。对于这种现象,后人多同情地冠以“怀才不遇”一词。笔者对此却有不同的理解。
“怀才不遇”,前提是须有“才”。没有“才”,又何谈“遇”与“不遇”呢?问题在于,“才”有“文才”和“官才”之别。“文才”,是指在文学领域里的才能。流传至今的古代文人的诗歌或文章,都是经大浪淘沙后的精品,他们的“文才”早已得到举世公认,是“遇”了。“官才”,是指做官的才能。中国古代选拔官吏的方法是科举考试,考试的内容是以文章的优劣为依据,由此,许多人凭借“文才”走上了仕途。然而,由此“文才”也便和“官才”混为一谈。落魄文人中,有“文才”而没有“官才”的人,大有人在。重新审检一下他们自身素质和能力的缺陷,或许有些许启示。
贾谊,年仅二十岁就被召为博士,后因提议改革政治,遭权贵嫉妒毁谤,贬为长沙王太傅,33岁抑郁而死。毛主席有诗感叹:“贾生才调世无伦,哭泣情怀吊屈文。梁王堕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古今有作为的政治家,人生道路无不都是曲曲折折、沉沉浮浮的,无不都是百折不回的。贾谊锋芒毕露,又缺乏政治家必备的意志、毅力和胸怀,遇挫折便郁郁寡欢,一蹶而不振,终难成大事。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长期以来,人们都赞美他不唯上、不唯权贵的骨气。现在看来,也可以有别的理解。“折腰”,乃旧时的礼仪。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和指导工作,理应接待和陪同。待人有礼貌、与人沟通、与人合作,既是对人的素质一个基本要求,也是职场上最起码的交际能力,而陶渊明却不具备能力和意愿,于是,他只能选择离开。况且,他的逃避是有其物质前提的:如果没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那么“羁鸟”大概也飞不到所恋的“旧林”,“池鱼”也游不到思念的“故渊”了。
李白也始终没真正认识到“天生我材必有用”里的“材”仅仅是“文才”而已。李白曾于天宝初年应诏入京为翰林。他恃才傲物,天宝三年,唐玄宗便“赐金”让他“还山”。唐玄宗惜其诗才,相比之下,已算是客气的了。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不知“今宵酒醒何处”的柳永,沉溺于“烟花巷陌”和“偎红倚翠”,以“风流事”为“平生畅”,为人放荡不羁。若考虑到思想意识和生活作风层面的要求,那么宋仁宗在考察干部时将他的名字勾掉,也是难免的。
苏轼先反对王安石新法,后又和保守派司马光过不去,在新旧二派的激烈斗争中,两边都反对,两边都得罪,于是就像一只皮球,被踢来踢去,累遭谪贬。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是伟大的政治家,他们的政治分歧,即使在今天也很难裁断孰是孰非。苏轼具有完美主义的文人情结,所以也就只能“早生华发”,将满腔的惆怅“酹”于江月之中了。
综上所述,这批文人这样那样,都缺了点“官才”,他们的“不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另一类文人,终生未进入过官场,其“官才”不得而知,而其“文才”也可推究一番。
蒲松龄,自幼聪慧好学,热衷功名。屡应省试不第,直至71岁时才成“岁贡生”。偶尔的批阅误差是难免的,但在近40年的考试中屡试不第,唯一的解释就是蒲松龄的文章确实过不了关。写小说固需“文才”,但科举考试的文体是“八股文”,这是硬性规定,当然也有其行文要求。本来就不是一回事,屡屡落第,也在常理。“天孙老矣,颠倒了天下几多杰士。蕊宫榜放,直教那抱玉卞和哭死!”科场的失败使蒲松龄悲愤万分,可也许,他本来就不是写公文、做官员的人。
还有一类文人,细究其“文才”和“官才”,似乎觅不到短板,这就需放到时代的大背景中去考量了。历史潮流,浩浩荡荡,只有在顺应潮流的前提下,个人的才能才有发挥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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