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娘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鲁北 时间:2023-06-26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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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夜色笼罩了整个小村。小村的路灯一盏盏亮着,大小不一的窗户透着幽暗的灯光。小村静谧,村南水库里的青蛙有气无力地叫着。

      在老家,我躺在老屋客厅的小床上,在微弱的灯光下,读李一鸣的著作《在路上》。八点半,娘在卧室里用微弱的声音叫着我的小名喊我:“睡觉吧!睡觉啊!”

      我听到娘的喊声,答应着,迅速把《在路上》收起来,放在窗台上,起身下床,掀起卧室的门帘,走到炕边,脱鞋上炕,铺好被褥,在娘的身边躺下。爹拉灭电灯,我们躺在黑暗里。

      爹60岁以后,把耕种了几十年的土地给了弟弟,开启了“日落而息,日出而不作”的悠闲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太阳落到村西的那片树林底下,爹和娘就上炕了。

      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夜里读书写作的习惯,十一点左右才睡觉。现在八点半就躺下,睡不着。但娘身体不好,喊我睡觉,我能不听娘的话?我只有乖乖地挨着娘躺下。

      我睡不着。不得不想这里,想那里。

      两年半前,母亲做了一次手术,出院后,身体渐渐恢复,能吃饭,能睡觉,一度无恙。今年春节过后,娘的身体不好起来,不爱吃东西,一天不如一天。我们带她去医院复查,医生看了片子,也没有回天之术了。无奈,打了几天吊瓶,我们和娘回了家。二月二十二,娘生日那天,又不幸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身体再一次被摧残,她有些支撑不住。亲人们、街坊邻居们听说了,陆续来家里看望,惊动了大半个庄。娘时常对来看望她的亲人们、街坊邻居们说,我不行了,活不了几天了,吃不下一点东西。她抓着亲人和街坊邻居们的手,一边说,一边哭,惹得看望她的人陪着流眼泪。娘人缘好,虽然自己不种庄稼了,但农忙的时候,娘会帮着街坊邻居们摔花生、掰棉花桃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营生。娘善于助人为乐,她的所作所为,街坊邻居们一桩桩、一件件都铭记在心。她生病了,大半个庄的人来看望她。看望她的人走了以后,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快死了,要不怎么都来看我。我们说,谁还没有个生病长灾。

      我离开娘去县城工作,一晃也快30年了。刚刚进城的那些年,还年轻,一心扑在工作上,回家并不经常。慢慢地,年龄大了,工作也轻松了,回家的次数多起来,由两三个月回家一趟,到一个月回家一趟,再到半个月回家一趟。现在差不多每周回家,甚至一周回家两次。

      以往,过年的时候,我们才睡在老家的炕上。炕头上躺着爹,接下来是娘、我、妻子。平日里回家就是吃个饭,跟爹和娘说说话,很少在家里住下。

      那些年,躺在爹和娘的炕上,有意似的和娘说一些往事,比如问娘,我姥爷是哪一年没的?我姥娘去世几年了?等等,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娘有些能回忆起来,有些回忆不起来。现在娘病重,也不敢谈这些话题了,大多顺着娘说。她说话,我们说话,她不说话,我们不说话,她说啥,我们说啥。一旦话题与死沾边了,我们会马上引导娘岔开,说另外的话题。

      俗语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就像小孩。娘八十多岁了,老了,就像小孩了,她需要呵护、陪伴。如果我们不在她的身边,她会无助、胆怯、恐惧。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以往回家,我多是和爹一边喝茶,一边说话,说说村里的往事和最近发生的趣事。现在,娘躺在炕上,我已经以娘为中心了。我或坐在炕边的椅子上,或躺在炕上,读书、看手机、闭目假寐,让母亲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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