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西双版纳

来源:《春歌秋韵》 作者:黄亨义 时间:2022-01-18 点击:
摄影/日升

      一
 
      1971年 7月 4日,如火的骄阳炙烤着重庆,这个酷热的夏日于我终生难忘,因为这天是我踏上屯垦戍边征程,迈向新生活的日子。
 
      那天下午,全家人送我到北碚集中地,邻家3岁多的小孩东东也来送行,他戴上我印有“山城”字样的草帽,背着水壶,又蹦又跳地拉着我的手说:“我也要到云南去!”
 
      晚上,区里在体育馆召开欢送大会并演出样板戏 《沙家浜》 招待我们这些支边知青。当晚,我们就住在朝阳中学的教室里。
 
      第二天,我们在菜园坝火车站登上南下的列车,在震天响的锣鼓声中,我们近千名重庆儿女,离开故乡奔赴边陲。
 
      当列车徐徐启动的刹那间,哭泣声、告别声、汽笛声响成一片,父母亲人伫立站台挥舞着手臂,我们强忍泪水探出脑袋凝望站台直到看不见。
 
      列车在加速,报名去云南兵团的经过也像电影般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六月的毕业季,我们虽然只是进入初中还不到两年的学生,也在面临着支边和下乡的选择。兵团代表的报告,在我们中间引起了强烈反响。我们不仅被美丽神奇的西双版纳所吸引,当然,每个月26元的工资也是很有诱惑力的,毕竟比下乡插队要好很多。
 
      是啊!十六七岁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青春期,当一名不穿军装的解放军,为国屯垦戍边该有多自豪。况且,当时兵团也有严格的要求,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去的。有的同学还因此写了“血书”,表示决心。
 
      那时我们信奉的口号是“毛主席挥手我前进,一生交给党安排”。我没与父母亲商量就自作主张报了名。母亲不同意,把户口簿藏了起来,还是被我翻了出来。
 
      我们班还有两个更冲动的同学,其中一个还是矿领导的儿子。临出发前的一天晚上,他们相约到我家,为我送行。摆谈之间越说越激动,一个同学说:“要不我们也去报名吧。”另一个马上响应:“要得,明天就去报名。”第二天他们果真到学校赶在出发前递交了申请,后来和我一样成为兵团的新战士。他俩的举动,真有点“火线报名”的味道。
 
      批准的喜报送到家里,我才真的意识到,从此我就不是重庆人了,就要告别生活了十多年的故乡了。我特地去商店买了一个印有重庆标志性建筑物解放碑图案的脸盆带到边疆,留作纪念。
 
      临出发前,重庆警备区专门派解放军对我们进行训练,不管是操场排队集合,还是在教室里听讲话,大热天的,一律要把衣服扣好。还搞了一次短途拉练,要求我们背着背包冒着酷暑,雄赳赳、气昂昂高喊口令。家长们看到这一切,都觉得把娃儿交给兵团应该是放心的,想不到以后却发生了许多令家长们不放心的事。
 
      二
 
      初到连队,我被分在苗圃班。当时正是雨季,连队在进行橡胶林地的砍草作业。
 
      参加劳动的第一天,我们扛起砍刀跟着班长上了橡胶林。班长是个上海知青,胖墩墩的,只比我们早一年多到兵团。
 
      橡胶树是种植在梯田上的,每层林带宽约3至5米不等,每株树的间距3 米左右。橡胶树的树干上有一团团白色的花点,树叶呈墨绿色,总是三片树叶排列在一起。有些橡胶树已经长得很大,开始产胶乳了。人们在树干上安个铁丝架,再放上胶碗,用胶刀开出割面,胶乳从树身渗出,顺着割面一滴滴淌进碗里。胶乳像牛奶那样洁白,比牛奶还要浓。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我们到了干活的地方,班长把我们和老同志混合起来,三人分成一组。我们的任务是砍杂草,这是每年都要进行的林地管理。西双版纳是热带雨林气候,杂草生产很快,有的地方草长到一人多高。有一种草长得像小树,老同志说叫“飞机草”,也许是因为长得特别快用飞机的速度来比喻吧。有的草很细,却特别难砍,老同志管它叫“钢丝草”,其韧劲可想而知。没多大一会儿,我的手就打起了泡,组里的老同志关切地招呼我歇息,说:“过几天习惯了也就好了。”说话间,我好像感觉到脚上凉悠悠的,定睛一看,哎呦妈呀!一条蚂蟥已经叮在我脚趾头上,正吸着血呢。我急忙去拉,好不容易才把它扯掉。原来就听说西双版纳有旱蚂蟥,谁知第一天就尝到了滋味。
 
      林地砍草结束后,我们班又到橡胶苗圃地去锄草。苗圃不远,从宿舍过去也就五六分钟。树苗已经长得有半人多高,新发出来的叶子一片嫩绿。老同志告诉我们橡胶树是在10月份播种,长出几片树叶才移植到苗床上,在苗圃又要生长一段时间以后再进行芽接,芽接成活的树苗才能定植到林地里。
 
      农忙过后的一个星期天,队里放假。我们几个同学相约去嘎洒赶街,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看热闹。嘎洒是附近公社的所在地,离我们连队只有七八里路。据说赶街要天不亮就去,晚了啥也买不到了。我们天不亮就沿着公路走去,附近村寨的傣族人用自行车驮着农副产品到街上去卖,也有老百姓打着火把行进在田间小路上,那移动的点点火光在晨雾中闪烁,煞是好看。
 
      嘎洒只有一条街。赶街的人集中在公路两旁的几排平房前和一块较宽的坝子上,有的顺着路边摆下箩筐,有的围着坝子中央的大树用芭蕉叶摊在地上,然后堆上蔬菜瓜果叫卖起来。来看热闹的多数是附近兵团的人,可以听到北京话、上海腔、四川音、昆明声、湖南调,加上傣族话,真是各地方言汇集赛过百鸟欢叫,听不懂也好听呀。
 
      傣族人卖东西不用秤称,蔬菜全都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按把数论价,鸡、鸭之类的家禽全是论个数。打听一下价钱,其实比内地要高出好多。比如鸡蛋,一块钱只能买四个,还很小。
 
      天色大亮后,商店也开始营业了。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街旁一长排平房挨着的是储蓄所、邮电所、百货商店,对面是副食店和蔬菜水果店。山里人没啥去处,也就赶街时可以做点小买卖,不买不卖的也图个热闹吧。
 
      转了一圈后,我们准备返回了。走到路口,我忽然想起没到过景洪,心想今天何不顺便去看看呢?
 
      我顺着公路走了近两个小时,便到了景洪。沿街两排整齐的银杉树长得很高,十字路口有民族贸易公司、新华书店、旅馆等,紧挨着百货公司的一排平房有副食、烟酒、糖果等商店,最后一家是景洪照相馆,对面一幢浅黄色高大的建筑是电影院,旁边是个广场。这就是景洪的市中心了。我也不买东西,只是到此一游而已,逛到照相馆门前,索性进去照张相,也好寄给父母,免得他们牵挂。
 
      (作者原系云南生产建设兵团1团重庆知青)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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