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平与三毛
来源:春风满室 作者:丘保华 时间:2021-12-19 点击:
我儿时的“三毛”印象是从《儿童时代》里来的。说出来不好意思,除了“三毛”,我真想不起《儿童时代》里还有什么别的内容。那个“三毛”长得挺有意思,硕大的脑袋上三根毛,脖子上戴着红领巾,净做好事,是个“好孩子”。但后来,随着《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的出版,我看到了另一个“苦孩子”三毛。
这个三毛命运多舛,屡遭磨难,却又性格坚忍,不失调皮。当然,还有那“万恶的旧社会”。但随后的问题是:解放后的三毛带上了红领巾,一心做“好孩子”,不愧是“可靠的接班人”,我们的好榜样。倒是解放前的那个三毛,倍遭欺凌让人心痛,机智幽默惹人发笑,调皮顽劣令人羡慕。这个小三毛好复杂,却让我们更能理解。
我一退休,就开始重温儿时旧梦,一点点捡起湖南路、武康路附近的旧事,这里面,就包括了张乐平故居。时至近年,位于五原路288弄3号的张乐平故居正式对外开放,再一次提醒我,人们没有忘记三毛和他的“父亲”张乐平。我一方面开始了网上有关资料的搜集,一方面特意借着我弟弟儿时与张乐平四子,目前的故居经理人张慰军的交情,专程拜访了慰军并再一次参观了张乐平故居。慰军儒雅、真诚而热情,一五一十地向我介绍他父亲的一生并认真回答我没完没了的问题。就这样,三毛以及他“父亲”张乐平的形象又渐渐在我头脑中清晰了起来。当然,有一点我很清楚,三毛和张乐平太有名了,其总体介绍用不着我来作。我只打算在这里挑他一个侧面谈一谈。
拿张乐平的作品三毛和他同时代的其他中国漫画家叶浅予,外国漫画家卜劳恩的作品相比,感觉他有明显的政治性。与张慰军在张乐平故居庭院里的合影 用今天的话说,他是很讲政治的。
张乐平,原名张升,1910年10月出生于浙江海盐县海塘乡张家门。他的父亲是个小学教员,薪金微薄,根本无法维持一家六口的生活,幸而母亲手巧,除平日操持家务外,逢年过节给人绣花、剪纸、缝香袋,挣点钱贴补家用。张乐平小时候最爱看妈妈绣花剪纸,非常羡慕妈妈那双灵巧的手,每当妈妈绣花剪纸的时候,他总是紧挨着妈妈,看着她飞针走线。
时间长了妈妈有时也让小乐平动手剪些双"喜"、"福"字的彩纸,他总是学着妈妈的样,将红纸叠起来,东一剪刀,西一剪刀,三下两下就剪好了。七岁那年,他偶然看到从点燃的蜡烛上流下的蜡烛油,灵机一动,迅速将柔软的蜡烛油捏成了一个满面笑容、慈祥和蔼的老寿星,家人和邻居见了这个"杰作"后都连声称赞。这便是张乐平最早的艺术创作。这时的张乐平,当然还不懂政治。
张乐平的父亲就在附近的场前小学教书,八岁时,张乐平便跟爸爸在这里读书。他在爸爸买来的一块石板上习字画画。由于他对乡里生活的细致观察,画出来的东西非常生动。他画农民插秧,哪只手握秧,哪只手分秧,两脚朝前迈还是朝后退,分得清清楚楚;他画挑担,两只手如何握,步子怎么跨,是重担还是轻担,画得明明白白;他画车水,农夫面对稻田背对河浜,伏在横木上,两脚交替踏板,河水从车斗里吐出,汩汩地流入稻田,纯然一幅生动的《夏日车水图》。可以说,若是沿着当时的生活轨迹,张乐平也未必能成为政治漫画家。
但他赶上了民国的动荡时期。小学还没毕业,一次教师陆先生告诉他,有个叫曹锟的北洋军阀头子想当大总统,为了拉选票,用高价收买国会议员。
他的丑恶行径激怒了全国人民,当时小学校里也在办壁报声讨。在陆先生的指导下,张乐平画了一只丑陋的大肥猪,背上背着一只装着血淋淋五千大洋的大口袋。画好后,陆先生十分满意,在画上题了《一豕负五千元》标题后贴上了学校的壁报。这便是张乐平的第一幅漫画作品,而且是政治漫画。
1925年的"五卅惨案"又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愤怒声讨,在陆先生的指导下,张乐平在一大迭白纸上将"五卅惨案"的经过一幅幅地画了出来,拿到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去宣传,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观众,起了很大的宣传作用。这是张乐平的第一次连环漫画创作,政治色彩十分明显。
1927年春,北伐军赶走了盘踞在江浙一带的孙传芳,人们怀着喜悦的心情庆祝北伐胜利,这时张乐平离开了木行回到了家乡,用自己的画笔参加了宣传活动。他把标语"欢迎北伐军"中的"北伐军"三字画成一队队的勇士,把"打倒北洋军阀"中的"北洋军阀"四字画成一只只倒在地上的丑物。他画了北洋军阀"烧、杀、抢、奸"的罪行,画了人民群众声讨军阀的宏伟场面。他的这些画用石印印成招贴画和传单,使人们得到了鼓舞,也摆出了作者的政治立场。
平民出身和乡村生活使张乐平对生活中的不平事深恶痛绝。他看见阔老们开着小汽车横冲直撞,看见小姐太太们牵着哈巴狗出入于豪华的商店,看见沿街叫卖、面黄饥瘦的报童,也看见了蜷缩街头衣衫褴褛的乞丐……有一次他还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红头阿三"用警棍殴打人力车夫,车夫抱头惨叫,鲜血从手指缝中流出……黑暗世界中的一幕幕情景令张乐平热血沸腾,他飞快地挥动着画笔,将他所见到的一切记录再速写本上。
在对社会最底层人的生活的关注中,张乐平看到了社会矛盾,思想转为左翼。1930年代他和左翼文联的来往很多,甚至还想过去延安。1935年,他曾创作过一幅名为《权利与义务》的漫画,内容是一个有钱人用一根绳子依次串起几个穷人的脚,把他们放到山崖下捞钱,钱捞完了,有钱人就剪断了系着穷人生命的绳子……。摆出了政治立场,当然就会引起政治反应。有人认为此画对社会的揭露太残酷,有夸大阶级矛盾之嫌,但也不少漫画家站在张乐平一边。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于1935年7月28日上海的《小晨报》上,“三毛”诞生了。这个永远十岁的三毛既表达了张乐平的人文情怀也表达了他对“统治阶级”的抗争。一种说法是,华夏历史中的艺术高峰是唐诗宋词和明清小说,而到了20世纪初是漫画的繁荣期。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张乐平就是这个繁荣期的一个代表人物。
抗战爆发后,张乐平没有局限在悲天悯人的小天地中,毅然走上了抗日救亡的第一线。他担任了抗日救亡漫画宣传队副领队 、全国漫画作家协会战时工作委员会委员。1939年春漫画宣传队兵分两路,他担任其中一队的队长奔赴前线,并任《前线日报》副刊《星期漫画》主编,还主编了《漫画旬刊》等刊物。有人说,他是当时在中国坚持战斗岗位最久、辗转各省各地最多的漫画家。他率领救亡漫画宣传队战斗在沪、苏、鄂、皖、浙、湘、桂、赣、闽、粤诸地。1941年,张乐平同冯雏音结婚,当时因为思想倾向,他们选择了3月18日——巴黎公社成立的日子——作结婚日。1942年春漫画队被迫解散后,张乐平仍坚持抗战漫画的创作,主编《大同漫画》等。1945年3月起为美军第十四航空队画抗日漫画传单。“抗日救亡”就是张乐平当时高扬的主旋律。
抗战胜利后,张乐平只身从广东回到上海。当时上海工厂倒闭,乞丐成群,满目战争疮痍令人目不忍睹,而国民党接收大员却终日花天酒地,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在朋友们的鼓励下,张乐平又拿起画笔投入到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中去。在此期间,他举办了个人画展,在各大报刊发表了许多针砭时弊的漫画,还和丁聪、陈秋草等人组织了上海美术工作者协会。1946年,在上海参与发起上海美术作家协会和上海漫画家协会并担任了全国漫画家协会理事。1946年4月,三毛漫画形象匿迹八年后又开始在《文汇半月画报》创刊号上出现,内容讽刺辛辣。同年5月12日张乐平的传世之作《三毛从军记》问世于上海《申报》。
这部反映抗战时期国民党军队腐败的作品以精致独到的笔触,扎实的生活素材,合理又不失夸张的故事情节,诙谐幽默的艺术感染力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可以说,《三毛从军记》是很讲政治的,它揭露了当时国民党军队腐败的一面,这使得国民党政府在以后的三十年间都不愿意接受它。也因为它太讲政治,大陆也对它沉默了三十年,理由或许是那里讲到了国民党抗日。直到20世纪80年代,海峡两岸才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张乐平的《三毛从军记》!
1947年年初的一个夜晚,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张乐平顶着刺骨的寒风从报馆回家,走到弄堂口,看到雪光映照的昏暗墙角里有三个骨瘦如柴的流浪儿,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上身披着破麻袋片,下身穿着破烂不堪的单裤,围着一个小铁罐点火取暖,为了不使这几块拣来的煤渣熄灭,三个孩子轮流向罐头盒里吹气。第二天清晨当张乐平外出时,发现昨晚的那三个孩子中的两个冻死了。远处积雪的马路上,一辆收尸车在缓缓地行进着,一只只僵硬的小手小脚伸出车外,随着车的颠簸凄凉地颤动着……"这是什么世道!"张乐平的心在悲泣呼号。经过痛苦的思索后,张乐平开始创作《三毛流浪记》,不朽的流浪儿形象开始向人们走来……
当然,这又是和统治当局对着干。1947年12月30日国民党当局的喉舌《中央日报》发表了攻击《三毛流浪记》的文章,指责张乐平"这表现太残酷了,太冷落了",并列举了劝募寒衣,提倡社会教育等"德政"来掩饰《三毛流浪记》所揭露的社会的丑恶面目。
这时张乐平不断收到匿名恐吓信:"你拿了共产党多少津贴?""当心点!"并扬言张乐平如果不停止《三毛流浪记》,则"将予以不利"。张乐平并不畏惧。他认为,三毛挨饿受冻、饥寒交迫的根源就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不打倒反动派,千千万万个流浪儿三毛是不可能解放的。于是他把家搬到嘉兴,每天作画不止。由于当时生活的艰难,他患上了肺病。他一面咯血一面挣扎着画三毛,每天叫家人轮流到火车站秘密投寄画稿。这时的张乐平已经明确地摆出了“革命”的立场,站在了共产党一方。
1948年,以阳翰笙为首的中共地下党领导的昆仑电影公司将《三毛流浪记》改编成电影。这部电影调动了赵丹、孙道临、黄宗英、上官云珠、吴茵等当时不少著名影星为一个无名的演三毛的小演员当配角,在中国电影史上开了先例。这部电影还是庆祝新中国成立的第一部国产片,在中国电影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1949年4月,在宋庆龄的支持下,张乐平举办了三毛原作画展,并义卖三毛原作及各种水彩、素描、写生画,筹款创办"三毛乐园",收容流浪儿童。义卖现场,宋庆龄公开赞许张乐平:"张先生为流浪儿童做了一件大好事,真该谢谢您,全国的三毛不会忘记您!"
人文情怀和抗日救亡的双重变奏使张乐平创作出了他的传世之作《三毛从军记》和《三毛流浪记》。这两部作品流传至今,引起社会极大反响,成了中国影响最大的连环漫画,并多次被改编成影视作品。但应该看到,这两部作品中充满政治,而政治是会随着历史的变化而变化的。
张乐平紧跟快转,创造出一个“健康丰满的新时代的三毛”。《三毛的控诉》、《三毛翻身记》、《三毛日记》、《三毛今昔》、《三毛迎解放》等相继问世。原先瘦骨嶙峋,招人疼爱的三毛变得“饱满而健壮”,“伴着他的欢笑,做好事,爱科学,勤学习,成了新一代少年儿童的学习榜样”。1954年张乐平申请入党,未获批准,大概是还要“经受考验”。“考验”很快就来了。1956年之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被提了出来,张乐平也“鸣放”了一下,1957年在《文汇报》发表了《三毛何辜!》,对有人对“三毛”说三道四表示了一点不满。结果,张乐平被划入右派。多亏一位领导说,张乐平要是被打成右派,影响太大了,这才作罢。而他的好友、漫画家张文元却没那么幸运。他被打成了右派发配西北。临行前张乐平请他到家里来,拿出宣纸和墨,意思是让他多画国画,不要再做有讽刺意义的漫画了。不仅是劝别人,张乐平自己也这样做。再往后,除了领导指定安排的讽刺漫画,他不再画讽刺漫画了。
对这一段的三毛,有这样一种概括:三毛的喜怒哀乐和他那甜酸苦辣的遭遇,都能触动着人们对旧社会的诅咒和控诉。旧社会的残酷现实,逐渐启发了三毛,使他不能不对那个社会采取敌视的态度。因此可以说,三毛在饱经忧患之后,终于勇敢机灵地走向迎接解放,那是必然的。(林放) 前面提到,我本人就是看着这个“翻身得解放”的三毛度过童年的。当然,后来看到了《三毛流浪记》,尽管印象深刻,但给我传递的信息是那是“万恶的旧社会”。这一段的张乐平,也得到了“党和人民”给予的地位和荣誉:1950年,张乐平担任上海美术工作者协会副主席,以后长期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并历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常务理事、顾问,中国文联委员,全国政协委员等。
不过还没等到张乐平“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文化革命就找上了他。十年动乱,张乐平在劫难逃,他的“三毛”被扣上了"资产阶级反动人性论的典型"、"鼓吹投降主义"、"贩卖活命哲学"、"国内外反动派反华大合唱的急先锋"等帽子。张乐平不断地遭到批斗和折磨,他默默地忍受着。有一天,一些人把他叫去,当他的面把40多幅《三毛流浪记》原稿撕得粉碎,随后要他自己将狼藉满地的纸片扫进垃圾堆。这无异于在敌人面前亲手处理被敌人扼杀的宝贝儿子。张乐平气得索索直抖,他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直到那些人扬长而去后,才终于泪如雨下…… 一天晚上,张乐平挨批斗后回来,取酒自酌,揽镜自照,画了一幅绝命图。图中的张乐平两眼圆睁,胡茬如刺,画上题上"爸爸"二字,准备了此一生。他朦胧的眼睛凝视着画面,悲愤之情不断在胸中翻腾。
在如此的困境中,他夫人冯雏音非但不与他“划清界限”,反而对他更加体贴呵护。就连邻居都挺身而出,为他档开了不少造反派的骚扰。张乐平终于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文革"中,他被政治所摧毁,却还有勇气保持住自己的生活情趣和人格。"张乐平不许喝酒"的大字报从单位贴到了南京路。一向本分的他对这事却有"造反精神",即使伏案写"检查"时他也会偷偷从小桌底下摸出藏好的老酒喝上几口。有了好酒他还会想起正在"受苦受难"的朋友,不管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也要约他们来喝上几口。“他不善言谈,以酒待人,以酒解愁,以酒取乐,以酒创作……”一次,与丰子恺同斗,牌子搞错,把张作为丰斗了半天,他将错就错。事后有人问起,他说:“丰子恺年龄比我大,我代他受过,也好使他少吃点苦。” 在刘海粟、林风眠等最困难的时候,张乐平会找机会偷着去看他们。后来刘海粟平反,张乐平反而不去了。他说:他有人去看了,我就不必去了。而当林风眠离开上海的时候,张乐平又是少数几个赶至机场送行的人。
1976年"四人帮"倒台,全国沸腾。在听传达粉碎"四人帮"的报告时,听了一半张乐平就兴奋得坐不住了,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就要走,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是急着要回家画漫画。他那稚气的神态引得同事们都笑了……在回家的路上他便打起腹稿来,到家后便急急地将大幅画纸摊在地板上,调起早已干涸了的颜料,拿起久搁不用的画笔,迅速动手画起来,连吃饭都忘了。此时他已年近七十,骨架子硬了,又患有高血压,长时间弯着腰在地板上作画,其艰难是不难想像的。然而他不顾疲劳,连日连夜地画着,没几天,竟画了上百幅讽刺"四人帮"的漫画!
搁笔十年后,三毛终于复活。"三毛不老,而我衰矣!"张乐平慨叹道。然而衰则衰矣,他却壮心不已。1977年6月1日,三毛阔别十年后,以系列漫画《三毛学雷锋》形象复出。以后,张乐平又创作了《三毛爱科学》、《三毛与体育》、《三毛旅游记》、《三毛学法》等系列连环漫画。1979年4月24日张乐平在国家百废待兴之际,终于完成了夙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天清晨,他早早起床,在一片晨曦中挥笔画了一幅《入党图》,画上白发飘拂的作者抱着三毛,三毛手持鲜花喜气洋洋地献给阳光灿烂的党,并题诗曰:"画笔生涯五十春,赢来白发映丹心。七十当作十七样,追逐红旗再长征。"
1983年,文化部在北京举办《三毛流浪记》原稿捐赠授奖仪式,原稿由中国美术馆收藏。同年,这位令人尊敬的"三毛之父"再次荣获"全国先进少年儿童工作者"称号。1985年,荣获首届中国福利会"樟树奖"。1983年起,张乐平患严重帕金森综合症,创作遇到极大困难,但仍在"救灾义卖"等活动中,用颤抖的手坚持作画。他平时也一直关心着我国的漫画事业和青少年教育事业。1983年6月张乐平将他的惊世之作《三毛流浪记》原稿捐给了中国美术馆。1985年,《漫画世界》刊物在上海创刊,张乐平任主编。1986年,张乐平创作了他最后一套连环漫画《人到老年》。
1989年,以"三毛"为笔名的台湾著名女作家陈懋平千里来沪寻父,被传为文坛佳话。张乐平晚年为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倾注了巨大的热情。1991年4月4日,在《解放日报》上发表最后一幅漫画作品:"猫哺鼠"。1991年冬,张乐平决定将《三毛从军记》原稿捐献给上海美术馆。捐赠仪式原定在1992年1月28日下午举行,然而1月24日凌晨他的病情突然恶化,最终没能将自己最钟爱的作品亲手交给国家。1992年1月23日,在上海华东医院因吸入性肺炎病情恶化。1992年9月27日下午6时,共产党员张乐平走完了他的一生,在上海华东医院与世长辞,享年82岁。
面对张乐平的一生,我们能说什么呢?我认为,他的一生在上世纪初涌现出来的“左翼文人”中很有代表性。他们满怀正义感和激情投入了时代大潮,又因国民党的倒行逆施而加入中共的行列。但新中国成立以来,他们帮助建立起来的"左翼文化"走向了极端,他们自己也历经沉浮,文革几遭灭顶之灾。“改革开放”给垂垂老矣的他们带来了些许安慰。说实话,张乐平的命运还算可以,躲过了“反右”,老革命精神犹在,作品影响不减。当然,他后期的作品失去了早期的力度,但谁又能在当年如此的政治压力下创造出传世之作呢?政治是张乐平挥之不去的魅影,他的艺术才华因政治而辉煌,又因政治而败落,政治是他的宿命!
责任编辑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