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老莱河

2008年重回黑土地，我曾写过一首小诗：“梦牵魂绕老莱河，四十冬秋思几何；今日重临黑土地，一生无憾唱春歌。”而如今说起第二故乡，梦牵魂绕的依旧是老莱河。

　　老莱河进入九三农场，一股从东南边的7连方向和一股从东北边3连方向弯弯曲曲地流来，流到我们46团 8连门前时，它略略地一弯，合成一股，向西南方欢奔而去，一路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塔头墩和水泡子。说它是河，不如说是小溪流，因为在常态下，人们可以踩着遍布的塔头墩轻松地往来两岸。记得当年我们就是踩着塔头墩去对面的地里耙土耕种铲地除草挥镰收割的，少走了许多弯路。

　　要说老莱河，最美的当是夏天。每当夏天来临，老莱河便在一片碧绿的草垫子中缓缓流淌，滋润出两岸红红的百合白白的芍药黄黄的黄花菜，让它们在微风里轻轻地摇晃，摇醉了无数知青的心儿。晚霞映照下，老莱河变成时隐时现的金色的带子，闪闪发光。我们就是在这样的一幅美景下挥铲装袋扛粮上车蹬板入库，直到暮色降临挑灯夜战。

　　老莱河对我们的贡献还在于那一个个的水泡子，那是我们游泳的好场所，是我们夏天的全部乐趣所在。最让我们喜爱的水泡有两个，一个就在 8连后面去 3连的路边，另一处就在从公路下来直奔连队的小桥处。一到夏天来临，我们就三五成群地来到这里，脱吧脱吧就到泡子里扑腾，卸去一身的泥垢，更卸去一身的疲劳，在满天的霞光映照下舒舒服服地返回连队，进入梦乡，为第二天的辛劳积蓄力量。

　　当然，这样的美妙去处自然是男女知青争夺的地方。男知青是大度的，只要女知青来了，必然会让出来。但偏偏会有意外情况。记得有一次，有位男知青就死活也不肯出让，一直泡在水中不愿出来。那是位齐齐哈尔知青，畜牧班的。夏天对放牧人来说不啻是天堂。让马儿牛儿羊儿自由自在地吃着草儿，解鞍下马，天当被地当床，来个裸身日光浴，多么惬意！日光浴完了再滑入水泡中，与老莱河来个亲密的接触，更是舒服万分了。这天，那位男知青就是这样地舒服起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来了两女知青，要他把那“圣地”让出来！这可怎么好？不让，太没风度；让？那可是要“走光”的呀！于是他只好选择“没风度”，死死地埋在水里不敢出来。那两女生当然不肯罢休，但也不能在男人面前换了泳衣下水呀，于是就互不相让地僵持在那里。一边羞赧万分地埋怨对方为何还不依不饶地不肯离去，一边则艾怨百倍地指责对方不按常理办事。就这样双方僵持着，直到女的一方先行撤退才解了男知青的窘境，当然在她们的心里自然留下了那男知青“太没风度”的印象了。

　　老莱河并非总展现温柔美好的一面。那年夏天暴雨如注，老莱河水暴涨，河面比往日陡宽了好几倍，站在连队宿舍门前就能看到从上冲下来的滚滚洪水，以及在河水中翻滚的树木等东西。第二天便传来有位老职工在从师部回来的路上失踪的消息，几天后在桥墩下发现了他扎在泥中的尸体。

　　惨祸还发生在我离开农场的那个夏天。那年夏天，刚修建的 8连水库已经开始蓄水。中午，两位知青勘测回来。记得那天天气很热，食堂里改善伙食，有肉包子吃。两人一合计，先去水库洗个澡，洗完正好能赶上吃饭。没想到东北的水库即使是夏天，表面水是热的，底下却是冰凉冰凉的。加上两人水性又并不好，其中一个便支持不住了。等到另一个推来了小船，那一个已经不见踪影…… 后来团里组织了许多游泳好手经过几天拉网式的搜救，才在一个泥坑里把他找到。那天从水里把他拉出来时，我也到大坝上去了，他那成蛙形的身体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肯离去。

　　老莱河呀，让人爱让人恨的老莱河，让人梦牵魂绕的老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