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资本跨境暗流:金融已在生变!
不经意间,在洛杉矶、温哥华和悉尼街头或超市,可以看到越来越多曾在中国证券市场小有名气之人。
某位以短线交易精准的股东榜前十常客不再归国。一位以满仓押注的公募前经理和私募现牛人,有半年时间呆在美国;“泽熙投资的徐翔事件之后,这一移民热潮势将更为炽热。”洞悉这一业态变化的中金公司财富管理部前执行总经理,互联网金融公司米牛网联合创始人吴小平称。
原来,已有大量中国金融人(包括一些私募基金经理)在加速办理移民,他们急欲撇开历史。
如果类似事件日趋频繁,其或然结局可能是“资本外流”渐多。反映在中国国际收支平衡上的结果是“误差与遗漏”负向数值越来越大,即境外金融资产被低估。2015年上半年“净误差与遗漏”为-901亿美元;去年同期至今年上半年的这个数据为-2547亿美元。它们或是自1998年以来的新高。
这是资本流出的A面,更多是个人意愿;其中难免有以经常贸易名义,借政策空间,转移资产,“曲线”流出去的趋利跨境资本。如,仅今年4月至今,全国破获地下钱庄转移赃款案件92起,双向流动的涉案金额8000多亿元。此数据不在官方统计之列。
还有B面呢,即顺应“藏汇于民”、“走出去”国家战略的好资本。像堪称民资主权财富基金的中民投,海外动作频频。中民投高管认为,2016年1月1日东盟自由贸易区政策全面落实,像欧盟一样,以后有很好的赚钱机会。故此,牵头民企抱团“走出去”,借此方式把国家“一带一路”战略落地。
个人资金也好,机构资金也罢,正籍人民币国际化之势,伺机找寻出海的机会。
不过,在此过程中,投资机会与潜在风险并存。8000亿地下钱庄涉案资金+净误差与遗漏+万亿美元跨境交易损失悬疑;不同维度的资本跨境动向,或昭示警钟正在敲响。
资本:诡异的跨境
金融生态变了,资金的投向也在变。”一位金融机构负责人说。在其看来,投资环境变了;经济周期变了;包括商业银行利润已成个位数,其不良贷款余额节节攀升。
某全球资产交易信息咨询平台创始人称,史上正迎来第一个国内资金大规模出海的时代,并且是个人资金裹挟于机构投资之中,后者占绝对主体。其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基于开放的一体化国际新格局,趋势不可逆转。
且慢,如此认知也许有待商確——得看看目前中国处于哪一种投资时间窗口。
中国目前面临四大外部风险:全球经济持续性停滞,发达国家债务高悬,美联储政策的外溢效应,区域性贸易协定给中国出口贸易带来负面影响。”在11月5日举行的“第六届财新峰会:中国新规划”上,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说。
他认为,在这种形势下,需要设计合理的财政、货币、外汇政策,中国不应该轻易拆除防火墙,维持一定的资本管制有其必要性。事实上,形势确不容乐观。官方统计数据与跨境资金交易变量;均昭示这一态势趋热。
提及当前地下钱庄新动向,按照国家外汇管理局(简称“外管局”)管理检查司处长欧阳雄的话说,地下钱庄涉案金额越来越大,交易手段愈发隐蔽,且日益成为贪腐资金的“洗钱工具”,包括一些银行人员也当起了“中介”。
央行最新数据显示,仅今年4月至今,全国破获地下钱庄转移赃款案件92起,涉案金额8000多亿元(涵盖跨境资本的流出与流入)。这其中,经外管局与公安部门联合调查,2014年9月就破获了3个地下钱庄犯罪团伙,涉案金额高达数百亿元。
据新华社报道,在刚刚侦破的“上海操纵期货市场高燕案”,犯罪嫌疑人通过“地下钱庄”将近2亿元的非法获利转移出境;此前备受关注的挪用公款8亿元的“中国银行高山案”“周口中储粮案”等也是利用地下钱庄转移赃款。
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是,地下钱庄几乎成了“地下银行”。诸如,近年的地下钱庄吞吐量日趋放大,业务品种日趋多样——从过去的外汇买卖、汇兑扩大至提现、信贷、融资结算等多项业务。
也有身价不菲的国内私营业主通过香港地下钱庄,用“对敲”的方式,希望将资产转移出国内。目前或趴在境外银行的账户上,静候资金的“洗白”。按照某些外资行的相关规定,当资金在该行账户存款期超过半年时间,即试为合规资金。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万事大吉,有的国际投资接收方,对资金来源要求严格,需要投资方提供税务单据等证明资金来源的合规性。
而所谓“对敲”是指:境内合伙人将相应数额美元、港币的人民币汇入“客户”指定的境外银行账户。如此,不涉及购汇等,走的可能是人民币跨境结算通道。
中国国际收支平衡表上的“净误差与遗漏”项也能说明些许问题。
2015年上半年“净误差与遗漏”为-901亿美元;去年同期至今年上半年的这个数据为-2547亿美元。这是一个暧昧的数字,暗示政府没有监控到的国际资本流动,它并非测算资本流动的精确指标。如果变动符号为负,意为外流;反之,若符号为正,则资本内流。
“净误差与遗漏为负值,既有统计和经济的原因,也有收入高估、支出低估的因素。所以,净误差遗漏为负不能都等同于违规资本外流(或资本外逃)。”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高级研究员、国家外汇管理局国际收支司原司长管涛说。
但他同时也认为,即使其中仅有一小部分属于违规资本外流,也有不小的规模。而且,因为它们既不被统计、又不被监管,有可能形成永久性的资本外逃,蕴含着金融风险隐患,需引起高度重视。
而据中信证券董事总经理高占军观察,2002年国际收支平衡表中的“净误差与遗漏”项目在事隔十年之后首次出现正值。这一正值持续7年,并于2009年再次转负至今。但他认为,目前资本流出无忧。
2012年此数据为-2128亿美元,成为正、负的分界线:此前的十余年间,皆为正数,而此后的四年里,三年为负,一年为正。
高占军撰文指出,分界在2012年——重要原因之一是当年4月份,外管局发文终止实施了18年的强制结售汇制度。
“净误差与遗漏”并不准确,不能成为资金流出或流入的依据。“但每次数据转正或转负都与当时资本流动的状态大致同步,很难说这是偶然。”高占军认为。
通常“资本流出与货币贬值”总是如影相随。不过这次不同,中国官方多次明确表态,稳汇率,人民币不具备贬值的基础。说起外流,藏汇于民与“走出去”战略之外,自2012至2015年上半年,其他未被官方统计的净误差与遗漏逾3800亿美元。
“实际的资本净流出规模可能更大。”管涛举例称,2014年二季度至2015年二季度,在经常项目顺差环比增长1.33倍的情况下,中国储备资产累计减少748亿美元,其中外汇储备资产减少736亿美元。除资本项目由净流入4401亿美元转为净流出1813亿美元的因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净误差与遗漏项下累计为-2547亿美元,环比扩大了5.62倍。
这看不见的资本暗流就像若隐若现的暗物质,如果有一天——外资投资收益规模化撤离中国;若按照外资收益15%-20%的标准,不管是依据历史成本法,还是公允市值法计算,其可能都是巨量规模的数值。它对中国意味着什么呢?
万亿美元跨境交易损失悬疑
这其实回到了负投资收益问题,即以国家债券资产为主的外储资产收益较低,与以收益较高的FDI轧差后,中国国际收支表上的投资收益数值为负。十年来,仅2007年、2008年为正,分别为37亿美元和222亿美元;自2010年以来的五年分别是:-381亿美元、-853亿美元、-352亿美元、-945亿美元、-599亿美元。
如果不考虑汇率估值因素,中国外储收益并不低,中国的对外投资收益之所以出现负值,还是源于结构性问题。
诸如,中国对外投资以官方的外汇储备资产为主,但此部分的投资收益有限,主要投资美国债券。中金所首席研究员赵庆明估计为3%~5%左右;而对外金融负债中,又以FDI为主,其主要投资中国的实体资产,预测FDI投资收益率约在15%~20%左右,换言之,中国巨额海外资产收益很低,但对外负债的成本却极高。即,这一切都是“高成本低收益”中国模式惹的祸。
中国官方就此曾多次表态“投资收益为负不代表我国对外投资损失。”以2015年上半年为例看,我国对外投资的收益为1127亿美元,同比增长15%;外国来华投资利润利息、股息红利等支出1385亿美元,扩大35%。
不过,在此基础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校长助理丁志杰的观点较为“激进”,他认为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我国遭遇巨额跨境资本交易损失。
据丁志杰分析,2009年至2015年一季度,中国作为债权国对外输出储蓄累计超过10万亿美元,却产生1.3万亿美元的国际投资亏损。超万亿美元的经常账户顺差“不翼而飞”。
其佐证依据是:外管局数据显示,我国货物贸顺差累计19431亿美元,经常账户顺差累计12760亿美元,资本账户顺差215亿美元,对外净资产即对外净债权理应增加12975亿美元。但国际投资头寸表显示,我国对净债权从2008年未的14938亿美元降至2015年一季度未的14038亿美元,反而减少了900亿美元。
丁志杰认为,问题在于,国际收支表上反映出来的投资净收益亏损仅为3348亿美元,其余9316亿美元亏损来源于对外资产负债价格和汇率变动,即存量估值效应,按照统计规则没有反映在国际收支表上。表外的国际投资净收益亏损,加国际收支上误差与遗漏 4559亿美元(主要是未统计到的资本外逃),吃掉了这一时期的所有经常账户顺差。“巨额顺差消失,主要是表外的估值效应。”
“虽然账没有算错,但我不同意这样的观点。”赵庆明说。其逻辑是,国际投资头寸(IIP)上的资产基本上是债券等低收益资产;而FDI(外商直接投资)却是高收益。也许不能称之为负投资收益,所谓负债是外国人在中国的资产,和其资产价格变动导致的收益。“更主要是资产与负债结构不匹配。”
管涛亦认为,不存在FDI赚钱,就意味着中国损失了。所谓9316亿美元损失是非交易因素引至的。也只是账面计价,目前FDI的估值并不代表其资产出售时的价格。因此,据此建立的逻辑推理并不客观。
外管局副局长王小奕坦言,前三季度,我国实际利用外资近950亿美元,同比增长9%;6月末中长期外债余额较3月末增长3%,说明国外投资者依然看好中国经济的中长期发展前景。
他解释,一季度,我国跨境资金流出压力较大;二季度,美元升值势头减弱,我国跨境收支趋于基本平衡;三季度,流出压力又有所增强。
那问题出在哪?注意到,外管局在2015年上半年国际收支报告上解释:统计方法调整后,2014 年前后的国际投资头寸(IIP)数据存在不可比的情况。
例如,2014 年及以前的证券投资股权负债数据采用历史成本法,对于上市企业在境外发行的股票按发行价格记录存量。2015 年起采用了市场价值法,即按期末的股票市场价格进行记录。由于估值方法改变,造成 2014年前后的该部分数据不可比。
不过,解释估值方法的变化便能打消顾虑与隐患吗?诸多矛盾交织一体的当下,万亿美元跨境交易被“蒸发”,仍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