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叶磊和他的俄罗斯妻子

来源:未知 作者: 吴佩珍 时间:2020-04-25 点击:

(为悼念上海赴黑龙江知青、著名作曲家叶磊逝世,特重发曾经发表在黑土情杂志2011年第二期上的一篇专访,作者吴佩珍。)

09年初夏,在闸北宋园茶楼门口,碰到一位身穿红色背心、长发、谢顶的小个男人,乍一看,以为是著名指挥家陈燮阳,那是诗社第一次搞活动,会上经介绍,才知道他叫叶磊,是作曲家。再次见到叶磊,是在大兴安岭加格达奇知青雕塑揭幕现场,原来他是黑龙江大兴安岭呼玛县插队的上海知青。第三次遇到叶磊,是在演出现场,我和《黑土情》艺术团的伙伴们为他作曲的《蓝莓情》歌舞,演出结束,我们一起拍了合影。以后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常常参加同一个会议。有一天,我走进了叶磊位于宝山区行知路的家,一踏进家门,满眼的字画、满橱的书籍、整摞的奖状、钢琴、谱架……,迎面一位外国妇人笑吟吟地向我走来,很高贵的样子,叶磊家有客人,我去的不是时候,谁知叶磊一伸手对我说:这是我太太娜佳!惊得我张大了嘴……。
叶磊娶了一位俄罗斯血统姑娘
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叶磊,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成年后会娶一位俄罗斯血统姑娘做妻子。
1969年,叶磊和许许多多青年学生一样,听党和毛主席的话,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叶磊下乡去了大兴安岭,在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塔河县跃进林场当一名林场采伐工,叶磊原是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学生,不仅歌唱得好,还师从二胡大师级人物王乙先生专攻二胡,拉得一手好二胡,就是这一把二胡,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叶磊走出林场,来到呼玛县文化馆,当上了以工代干的文艺辅导干部,这一转折,让他有幸认识了一位漂亮的俄罗斯血统姑娘,结成一段美满姻缘。
姑娘名叫田秀珍,她奶奶习惯叫她娜佳,娜佳的祖母就是俄罗斯人,而父母都是40年代呼玛县建党时入党的老党员,是土改干部,母亲还当过妇女会主任,娜佳不仅“苗红根正”,更因为俄罗斯血统的原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外国人:身材高挑、浓眉深眼、皮肤白嫩。叶磊第一次看到她就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娜佳在农场当过五年知青,回城后分配到文教食堂工作,而此时的叶磊,刚调到县里也在文教食堂就餐,俄罗斯眼睛和上海眼睛对上了,互相有了好感。娜佳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她看到叶磊和上海知青千里迢迢从大城市到偏远的小县城来,生活各方面都很艰苦,很同情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食堂做豆腐时,给叶磊留一块,这事很快被管理员知道了,管理员找到娜佳,正告她:豆腐不能另卖给叶磊,不能搞特殊化,可娜佳心里有叶磊,总觉得上海知青不容易,明的不能卖,就暗地里偷偷地把豆腐留给叶磊,在那特殊的艰苦年代,能有豆腐吃是件开心的事,更何况叶磊本来就偏爱豆腐,娜佳对他的网开一面,让叶磊很感激。一来二去,渐渐熟悉了。而由于叶磊的到来,让呼玛县、呼玛文化馆在文化发展方面有了一个飞跃,县领导想留住叶磊,由领导出面牵线搭桥,向娜佳的父母提亲,叶磊的为人和才能是众所周知的,双亲的认可,使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1976年4月底,叶磊与娜佳双双到上海旅行结婚,叶磊的父母看到儿子带回来这么一位漂亮的媳妇,万分满意,连邻居们都说:“看老叶家大儿子多有本事,下乡到边疆,娶回来一位外国媳妇!”

幸福生活原来也艰辛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幸福的,而对娜佳来说,更是艰辛的。
知青叶磊,是上海人,更是个文化人,对于在北方的生活能力,明显不如娜佳,更何况工作性质的缘故,叶磊常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而家里家外所有的大小事情就全部落在娜佳的肩上,本应该是男人干的劈柈子、拉煤、修房子……这样的重活,都由娜佳那双纤细的手完成。
而儿子的到来,使夫妻俩万分高兴,给儿子取名叫叶茂,期望生活根深叶茂,期望事业枝繁叶茂。养育儿子的任务也全由娜佳一人承担,她更辛苦了。记得儿子二岁那年,娜佳病了,发高烧,躺在炕上起不来,叶磊又出差了,二岁的儿子似乎很懂事,用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找了一盒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药,让妈妈吃,以为妈妈吃了药就能起床给他做饭,儿子对妈妈说:“妈呀!你生病了,可我没生病,好人不能没饭吃啊!”是儿子饿了,娜佳一下子心酸了,是啊!自己发高烧在炕上躺了整整一天,儿子也一天没吃饭了,娜佳强打起精神,起身下炕为儿子做饭。象这样的往事只要一说起来,叶磊总觉得他欠娜佳的太多,可娜佳却不觉得苦,男主外,女主内,叶磊有事业,男人应该在外面闯,女人在家多承担些家务是应该的!叶磊在事业上屡屡得奖有收获,与娜佳的付出是紧紧相关的,娜佳连续几年都被评为呼玛县“好妻子”!
一场火,把叶磊变成了“小黑人”
都说: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位支持他事业的好女人,叶磊因为有了娜佳,事业更是蒸蒸日上,1992年被评为拔尖人才,县里奖励他一套二房二厅的房子,当叶磊把新房钥匙交到娜佳手中时,特别自豪。装修房子、买新被褥……夫妻俩忙得欢天喜地。搬家那天,一部分东西来不及搬,娜佳让叶磊到新房去,自己留在老屋整理东西。新房的墙是白白的,地毯是漂亮的,只是电还没接通,叶磊只能点根蜡烛照明,也许叶磊真是累了,看着书竟然睡着了,蜡烛倒下来,烧着了旁边的裤子,烧着了地毯……。第二天一早,娜佳拉着一板车的东西到新房,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她不顾一切冲进去,大声喊:“叶磊、叶磊……!” 叶磊答应着,只是声音极其微弱,听到叶磊能发出声音,知道叶磊还活着,娜佳忍不住抱住叶磊失声哭了起来:这那是我的叶磊啊!整个一个“小黑人”!好在火没有变成明火烧起来,要不,世界上早就没有叶磊这个人了,可暗火烟薰却把叶磊搞成黑炭一般,洗几遍都洗不出来,新房已面目全非,白墙薰黑了,地毯烧坏了,新买的棉衣裤都成了灰烬,还好几大箱书因为放得远,没有遭映,那可是叶磊的命根子。叶磊人熏黑了是小事,肺也熏坏了,急得娜佳赶紧找医生上门看病。说来也巧,那天是文化馆发工资的日子,没有馆长签字,工资没法发,一贯按时上班的叶磊,这天却哪儿也找不到他,总算有人找到了娜佳,娜佳还不敢把家里着火的事说出来,怕大家担心,只说:叶磊去医院了,一会儿就回来。娜佳一直不放心让叶磊做家务,他是个典型的事业型男人,偶尔让他看一下新家,却差点闯了大祸,想想都后怕。

(叶磊的部分作品)

是娜佳圆了叶磊上大学的梦

而最让叶磊感动的是:娜佳千方百计让他去上大学,叶磊总说:是娜佳圆了我上大学的梦。
叶磊很想让自己有更多的知识、更多的文化,来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1973年,哈尔滨师范学院艺术系来呼玛招生,见叶磊的男中音很有发展,破格录取了他,希望他能去深造,当时叶磊刚到呼玛县不久,文化馆正缺音乐创作人才,领导也舍不得让他走,叶磊失去了一次上大学的机会。全国恢复高考后,叶磊决定去试一下,没想到这一考,南京化工学院录取了他,叶磊一心想上大学,可领导发话了:叶磊啊叶磊!咱这小地方太需要你了,你能不能顾全大局,不去上学啊!更何况你的本事够了,不用再上什么学了!叶磊为难了,想想当初是呼玛县领导的慧眼,让他走出大森林,来到这县城,如今有名气了,想走了,叶磊觉得面子上抹不开,只好忍痛割爱,继续为呼玛县的文化事业作贡献。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磊上学的心愿更强烈了。
一天,娜佳的哥哥给娜佳打电话:省广播电视大学在招生,让叶磊这二天内赶紧去试一下!接到哥哥的电话,欣喜万分,她要告诉叶磊,她要让叶磊上大学!可此时的叶磊正为挽救一个少数民族的文化,在偏僻的鄂伦春部族村落收集资料,那里别说打电话,连道路都不通啊!娜佳一下傻眼了,如何把消息传递给叶磊,让叶磊回来去考大学,再也不能失去机会了,娜佳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可娜佳聪明绝顶,她想到:在中国,哪怕再偏僻的地方也通邮,所以邮局一定会有办法。娜佳飞奔到邮局,让邮局同志帮忙想办法通知叶磊。这一招还真管用,邮局通过一级一级打电话,让乡邮员接力传递信息,骑单车、步行,终于把信息传递给了叶磊,终于,娜佳的叶磊赶回来了,终于,叶磊按时赶到了考试现场,终于,叶磊考上了黑龙江省广播电视大学中文系!


(叶磊的各种获奖证书)

难舍北大荒

叶磊在小小的呼玛县城一呆就是二十五年,才华横溢的叶磊在整个大兴安岭地区已是名副其实的文化名人了,他还是县政协常委、县政府智囊团成员。然而,为了家,为了孩子,叶磊决定带着娜佳回上海。可真要回上海,娜佳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家搬回去,这房子是领导奖励的,退给政府就可以了,可这家都是她辛辛苦苦经营的,院子的篱笆上还挂着黄瓜、豆角,院子里鸡、鸭、鹅成群,兔子、小狗伴在脚边,家具、衣物、哪一件都舍不得丢掉,仓房里的莴瓜、南瓜、土豆一堆又一堆,这二十五年,娜佳积攒了多少财产啊!,娜佳为难了,她都想带走,可心里明白,啥也搬不走,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娜佳把家里的东西统统送给了左邻右舍,鸡、鸭、鹅能送的也送掉了,但是她知道,有一样东西是舍不下的,再重再累也一定要带走,那就是叶磊的书,娜佳开始整理叶磊的书籍,整整几大箱,重得搬也搬不动,娜佳知道:那是叶磊的全部,是叶磊的命根子。
和娜佳相比,叶磊毕竟是男人,看到娜佳这样,就批评娜佳小农经济,其实叶磊也不舍,他舍不下的是他的工作,他正在整理的《大兴安岭民歌集成》,他舍不下的是慧眼识他的老领导、他舍不下的是朝夕相处的老同事,他舍不下的是他的鄂伦春猎民们……。然而,叶磊心里清楚,叶落总要归根,大上海最终是他的归宿,更何况儿子在上海,老母亲年龄大了。终于,离家的日子到了,送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叶磊和娜佳,一一和乡亲们告别,带着简单行李和几大箱书籍,离开了生活和工作了二十五年的大兴安岭呼玛县。
在大上海生活也难
上海——一个美丽繁华的国际大都市,那是叶磊的家乡,可对娜佳来说,这一切是那样的陌生。大上海没有他俩的家,他们只能和叶磊母亲挤住在一起,36平方米的屋子,除了老母,还有叶磊的二个弟弟,其中一个弟弟已婚,且也生了一个儿子,八口人挤住在一起,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可怜的娜佳,在这么小的空间,这么陌生的环境,感觉几乎要窒息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对劲的地方,语言成了第一障碍,叶磊母亲说一口标准的上海本地话,婆媳二人说事还要家人帮忙翻译,可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剩下婆媳二人时,交流就困难了,有时候连说带比划也没把事情说明白。好在娜佳是个贤慧、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人,凡事都谦让在先,特别是娜佳爽朗的性格,很快和家里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叶磊的母亲、兄弟、妯娌对娜佳也情同手足,最让娜佳感动的是:娜佳一进家门,看到壶里、一个个锅里都是热水,那是叶磊的家人知道娜佳要来,为了能让她洗个热水澡,一壶一壶地烧水,再把热水一锅一锅攒起来,当娜佳坐在洗澡盆里时,热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知道娜佳一直在北方生活,偏爱面食,叶磊的两个弟弟千方百计给她找回北方的感觉,常常特意从厂里带馒头回来给娜佳吃,厂里发了什么东西,那怕是一瓶花露水,也带回来给娜佳。上了年纪的婆婆还为娜佳织毛衣……,点点滴滴的生活琐事,都让娜佳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为了报答家人对自己的厚爱,娜佳起早贪黑、默默无闻地承担起了家务,一日三餐全由娜佳打理,为了让家人吃好、吃饱,娜佳用足了心思,想到自己常年生活在北方,而叶磊家人都是南方人,烧的饭菜不一定合他们的口味,娜佳千方百计学做南方菜,很拿手的北方饺子,娜佳改成包馄饨,因为会拌馅,包的馄饨家人都特爱吃。
让娜佳没想到:真要在上海生活,原来是那样的艰辛、那样难!那样苦!闲来坐在憋龋、拥挤的陋室里,娜佳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没有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没有了满院的鸡、鸭、鹅群;没有了黄瓜架、豆角藤;听不到狗叫、看不到兔子跑;还有那墙脚半腰高的喇叭花……。
 终于又有了一个新家
娜佳终于病倒了。叶磊作为上海光新中学引进的专门人才,工作要多忙有多忙,更是分身乏力。俗话说:“破房子、漏锅、病老婆”,还真让叶磊给摊上了。叶磊要养家,他拚命工作,可娜佳病了,这一打击,打醒了叶磊:不能让我的娜佳受委屈,不能让我的娜佳过这样的生活,她可是跟着我到上海来的啊!当初他作为人才引进时,说好会分房子给他的,可后来政策变了,取消了福利分房,叶磊下决心要买房子。叶磊对躺在床上的娜佳说:“我们要买房子,我这就到宝山去看房子,那里离市区远,房价可能会便宜些!”病中的娜佳以为叶磊也病了,说糊话呢,家里哪有钱买房啊!
一连几天,叶磊有空就到宝山去看房。终于贷款二十多万买下了一套二房二厅的新房。当叶磊把新房钥匙交到娜佳手中,娜佳的眼睛湿润了,叶磊的心,只有娜佳能读懂。为了还贷,叶磊更是没日没夜地挣钱,他兼了3个学校的音乐课,每周34节,还到艺校去教二胡、教声乐。整整六年,夫妻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六年中,娜佳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叶磊更是省吃俭用。经过六年的努力,还清了房贷,叶磊和娜佳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叶磊(左四)与作者吴佩珍(右一)在参与知青演出后合影
 
如今的叶磊,在《上海教育家名录》、《中国音乐家辞典》、《中国当代艺术家名人录》都有关于他的条目。叶磊的名气响了、职称有了、房子有了、生活好了,而夫妻俩的感情也更深厚了,那是因为经历了磨难。叶磊为忙知青的事,血脂增高,还得了糖尿病,不能在外吃饭,每次外出上课,娜佳都为他准备好要服的药,可口的饭菜,那种情意,旁人很难理解。
听着叶磊夫妇讲他们携手走过的路,深知幸福快乐的背后都经历着艰辛的考验。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我衷心祝他们相亲相爱、幸福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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