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知青:草原二十三年(三)(3)
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逍遥 时间:2019-08-30 点击:
三、鼠间鼠疫
我在额仁草原二十余年,鼠害只在局部地区闹过,从来没有达到危害整个草原的地步。
我在额仁草原二十余年,鼠害只在局部地区闹过,从来没有达到危害整个草原的地步。
这些鼠辈挑地方挺厉害,山头儿不去,靠水的地方不搭窝,又远离湿地(沼泽),只在一定高度的平地上求生存。比如叫查干的地方,那块草场比较平坦,地势略高,一直通到外蒙古,鼠类一般就集中在这样的地形上。此类草场在额仁占地面积不过百分之五,所以鼠害构不成巨大危害。
自然界的自行淘汰真是奇妙,有一种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当鼠类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总会闹一次鼠疫,使鼠辈大量减少。这里不是指人类中蔓延的鼠疫,鼠类间的传染病叫鼠间鼠疫。鼠间鼠疫一闹,地上就经常能见到死鼠的尸体。当然,有更多的死于洞内。
一旦发现疫情,因为怕传染到人,当然要高度重视,立即汇报到上面。上头也会迅速派人查验,将那片地区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但也就封锁一段时间,往往是秋天发生疫情,到冬天一下雪,鼠间鼠疫不闹了,禁令也就随之解除。
这样的疫情,我在的那些年,曾经遇见过两次,有一次我曾亲身参与过抗灾。
鼠疫闹过后,较长一段时间内,鼠类似乎销声匿迹,需要再过上几年,它们的队伍才会逐渐壮大,并达到一定数量,而数量到了一定程度,鼠疫又会从天而降……
1970年代末,我已经当上了司机,那是我到牧场后,额仁地区发生的第一次鼠疫。部队很快到达,将那片草场封锁。盟里、旗里的各路人马也陆续到来,车辆集中在封锁线上,没有防护设备,谁也不得轻易进入疫区。
但卫生防疫人员必须进去,上头要求调查死鼠的密度。而他们对这块草场非常陌生,必须有人带路。当时还是国营牧场,遂派出了一辆吉普车,叫我开车领他们进去,并携带了一部电台,好与封锁区外面的人联络,及时将疫情汇报上去。
我开着吉普车,风风火火来到封锁线上,只见那儿停着一辆嘎斯改造的绿色救护车,也不知道干啥用,难道死鼠需要救护?
到了跟前,有人从救护车里递给我一套防护服,让我赶紧穿好。我这才搞明白,救护车是专为拉防护服的。这副行头有些像电影里看到的潜水员,衣服是帆布外头喷一层橡胶,颜色为黑灰色的连体服,要从下往上套,拉链儿一直拉到脖子以上,脑袋上还带个帽子,脖子上的带子要求扎紧,上面附着防毒面具,面具底下吊着个空气过滤器,吸的就是从过滤器里出来的空气。尽管已是草原的秋天,外头寒意阵阵袭来,不穿绒衣绒裤已然过不去了,可闷在里面不能透气儿,不一会儿就感觉又闷又热,分量也越来越重。
加上我这个司机,一共是四个人进去,颇有种出生入死的范儿。除了防护服的严密,吉普车在进去前,也把能罩的地方都罩上,能堵的眼儿全部堵死,生怕半死的病鼠钻进来。路上除了死耗子,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绿地,道路相当平坦,仿佛很安全。走一路停一路,只要见到死鼠就让我踩刹车,全副武装的防疫人员赶紧下车,手里拿个铁丝做的框子,大约一尺见方,平放在草地上,数一数里头有多少只死老鼠,有多少个鼠洞……其中有个人告诉我,这叫测量死鼠密度的规板。测量出这两组数据后,他们用电台向外汇报。
我们围着整片儿额仁草场转了一大圈儿,从里头往边境线那儿开,再掉转方向回头。越走我越感觉浑身燥热,绒衣裤已然湿透,粘乎乎贴在肉上,简直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可司机只有我一个,怎么着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总算完成任务回到目的地,我恨不得立刻将这身劳什子甩掉。还未动作,即有人冲我吼了声:先别脱衣服!他指挥我把吉普车开到事先挖好的一个半米深的坑中,里面是石灰水,就连车的底盘也得进行认真消毒呢!
终于,我摇摇晃晃下得车来,刚出车门,一只喷雾器已对准我,消毒液劈头盖脑喷了过来,然后又是冲水,通体被水冲过一遍后,才让我们到一边儿去,把厚重如铁的防护服脱下,将其重新扔进救护车内。一切消毒做好后,终于叫我们四个人去休息。至于统计的任务就归别人去管,我们已是筋疲力尽。
这次的印象异常深刻,记忆中,自己仍旧穿着那身沉重无比的防护服,像个水鬼,坐在方向盘后…….
四、我混入了盲流队伍
1974年前后,我们牧场的知青陆续开始了胜利大逃亡,有选送上大学成为工农兵学员的,有保送回北京当中学老师的,有父母走后门把子女弄回身边或者送去当工人的……离开草原的风一旦刮起,就收不住了,搅得人心浮动,甚至人心惶惶,都思念起了故乡,什么扎根边疆,什么一辈子革命到底全都被白毛风搅乱了,大家再也无心恋战,很像垓下之战的项羽兵营。
当时,不那么幸运被选送或保送的也开始纷纷办理“困退”与“病退”。“困退”是父母年老体弱,身边没有子女照顾,政策允许办回一个子女;“病退”则是本人有病,已经丧失了体力劳动的能力。虽说有政策条例,也不是那么好办,首先要能开出医生证明,证明父母或本人有病,还是相当重的病。
眼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离去,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却毫无办法可想。那时,爸妈虽然已经回到城里,但我弟弟留在了北京工厂工作,“困退”我自然不够资格。至于“病退”,我爸被整多年,总说“活着就该知足”,我有吃有喝地呆在草原不是也该知足吗?再说,他也不善外交,让他到哪里去找大夫开证明?我妈呢,本来就是家庭妇女,认不得几个人,更加上似乎已经被整傻了,这种事儿她更办不了。还有一层,我家当时只有两间房子,我爸妈住一间,我弟弟住另一只有九平米的小房,我和插队的妹妹探亲暂时回去挤一挤还可以,如果都办回去了,叫我们住到哪儿去?这些都是解决不了的现实问题。
走不了,还能继续大有作为吗?也只能沦落到与当地盲流为伍,昏天黑地混日子。曾几何时,我们与原驻地的牧民一样,特别瞧不起那些在场部瞎混的外来户,他们夏天捡羊毛、采蘑菇,冬天拿杆猎枪四处打猎。提起他们,我们往往一撇嘴,轻蔑地说声“盲流”!没承想,我也有变为盲流的一天。
那时,剩下的知青已经不大讲出身,都有了民兵身分,陆续给配发了枪,愿意的话,可以天天扛着。我倒不是为炫耀,而是百无聊赖,遂喜欢上了打猎。我打过黄羊、兔子、老鹰,地鵏,甚至包括一只天鹅……跟抽烟一样,我上了瘾,终于和当地人排挤的盲流同流合污了。
在牧区,曾听人说过一句话:上有天鹅,下有地鵏。意思是这两种肉好吃。
说这话的不是本地牧民,是外来户,即盲流。牧民一般只吃牛羊肉,连鱼都不吃,当然不会知道天鹅与地鵏是何滋味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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