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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包星原<开 镰>
离开新石坑村,已经四十年了。每每回想起在新石坑插队的那些日子,总会让我心潮澎湃、思绪涌动。在我的印象中,插队时最艰苦的作业莫过于每年酷暑期间的水稻收割。可以说,那是一场苦与乐的合奏,是一曲笑和泪的乐章。时至今日,自己第一次参加新石坑割稻时的那一幕幕场景,依然清晰地映现在我的脑海里……
1969年夏秋交汇之际,经过连续四个多月的辛勤劳作,新石坑终于迎来了开镰的日子。阳光照耀下,已经成熟的谷穗,沉甸甸地悬在稻秆上。远远望去,层层梯田犹如一幅层次分明的金色画卷。微风吹过,稻浪滚滚,令人赏心悦目。新石坑地处赣中山区,日夜温差较大,水稻的收割期也较大部分南方地区晚了约十来天的时间。考虑到天气状况以及晒谷的需要等因素,最佳的收割期为当地最热的七月底至八月上中旬。
火一样的太阳,每天都以几乎垂直的角度将热辣辣的阳光射下。上午九点未过,地表温度便迅速攀升,待收割的稻田里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女知青们为防太阳暴晒,用衣服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然而,衣服上那些不断增加的斑斑点点的盐白色汗渍,总在提示着人们天有多热、汗流几多;我们几个男知青则与老表们一样(当地称老乡为老表),每天都是赤膊、短裤衩、草帽、汗巾。大家手提镰刀深弯腰,收割着一片又一片,似乎总也割不完的稻子。单调的“沙、沙、沙”的割稻声和无休止的“叽……”的蝉鸣声时时萦绕在我的耳畔,令人烦躁。自下田伊始,汗水就不停地从我的额头、颈部、腋下、胸背等处滚落下来,渗进脚下已有些开裂的泥土里。
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样的诗句强调粮食的来之不易,教育家人要珍惜粮食。那时我仅是听听而已,并没往心里去。没想到现如今居然会身临其境,让我感慨不已。虽然其时已是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末期,先进的机械化收割设备早已诞生。但在偏僻落后的新石坑小山村,迫于种种限制(一般设备难以走山路运进村里;梯田狭窄且单块水田的面积较小,收割设备无用武之地。等等。)依然沿袭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作业模式。
我慢慢直起身子,用手掌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腰。人工割稻作业,最难受的要数腰酸背痛了,那种想弯弯不下,想直直不起的痛苦感觉,是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午餐后,尽管要到差不多3点钟才上工,但阳光依旧炙热。我将一把把已经割倒的稻子收集后堆在了禾桶边(老表称打谷桶为禾桶),擦了一把汗,走到附近的“井”旁(其实是山里的泉水眼),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水,顿时感觉畅快淋漓。这里的山泉水,到了夏天冰凉冰凉的,还带有一丝甜味,非常解渴。后背有些痒痒,我知道,又有一层皮要蜕落了。
这是入夏以来的第三次蜕皮,每次蜕皮都要经受“灼痛、奇痒、蜕落”三部曲。老表说,熬过了第三次蜕皮这最后一关,后背的皮肤会黝黑而有光泽,犹如上过蜡一般。此时,皮肤已经具有抵御雨水寒气侵入的功能,不怕日晒雨淋了。说也奇怪,自那以后,我确有过赤膊淋雨的经历,却并未因此着凉感冒。直到如今,已经步入老年的我,走起路来轻盈自如,对自己的骨密度状况自我感觉依然良好。我想,这大概也是得益于当年的大量紫外线(阳光)照射吧…… 经过半个多月的鏖战,全队两百多亩水稻悉数收获进仓。留足了应售缴的公粮和队里的集体用粮之后,我们知青几个第一次凭着实实在在的付出(而不是靠照顾)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口粮。
知青屋二楼一角,用竹席围起的临时谷仓里堆满了金灿灿的稻谷,大家的脸上也堆满了浓浓的笑意。这是我们知青下乡半年来的劳动所得,是我们辛苦耕耘的回报。同时,我们的努力也赢得了老表们的充分肯定和赞许——虽然,在我们刚到新石坑时,不少老表曾预言:这些个上海知青在这里熬不过三个月…… 姓名:包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