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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进入冬天，本不该再多梦。冬天里的马拉松，还是属于健硕活力之人的。人生目的在冲破冬天的惑之雾，拒绝着精神的徊徨。 今年的冬天，因为去年疫情无法出游，所以也会萌生旅愁。 每当这时，我总会独步在霜降的路中，踏着思绪的瑟瑟落叶去回首往事，猛一抬头，又望见了树梢晚霞的燃烧，便会不由自主地向往起又一个清亮的早晨。 真的，这一天来得太突然。我在不经意中发现信箱里睡着那张蔚蓝色的明信片。那上面高楼耸立，就象一片遥远中的森林。暗蓝色的河面上，印着几个白色的英文字母：NEW YORK。这是纽约。背面是一封简短的问候信。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署名，象一道闪电，划过我心里的天空。是她！一个在我记忆中消失多年的她！ Z曾经与我是同龄人，我们相识在边陲的春季，那是个令人恍惚的年代。一切价值理想都被滚滚洪流灼伤了。那一年，我暂别小兴安岭山麓下的小村庄，带着心灵的伤痕回到久别的上海探亲。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我从一个生的峰巅跌落到谷底。满心沮丧。我相信我的生命不再有辉煌。就在这多雨、泥泞的青春驿站上，那年你也从边陲回城探亲，在同一趟回城探亲的列车上，我们相遇了。你也是一个喜欢文艺并能弹一手好听的古筝。 你告诉我，你也特喜欢《金蔷薇》这本书，我很羡慕你近似金色般的童年。更同情你孤独的中学时代，因为你的父母被打成了反革命，关进了牛棚，家里只剩你一人，于是你被迫离开上海，去了北大荒插队，成了一名知青。
你说也喜欢我的质朴，更赞赏我不愿向命运低头的秉性。 三天的旅程，我们无话不谈，我们成了彼此认可的红颜知己。 友情是香醪，有时更是一枚青果。苦涩与甜美常常难以区分。我们回城探亲这段日子几乎天天相约，一起看书，逛街，这段日子你不再感到孤单寂寞了！ 过完春节，我就返回了北大荒这个边陲小村庄。 你却告诉我，你要留了下了。因为你的父母亲可能要被“解放”了，更因为有了政策，家中是独生子女可以返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从心里为你高兴！ 一年之后，我再也没有你的音讯了。我们的友情，因为她的父母“解放”与你可按政策返城的原因，也就嘎然而止。 八年后的一个春末，我也返城了。 又一次重逢，你却伤心地流着眼泪。你告诉我，你的父母“解放”出来不久，就先后离开了人世。也就是你与我见面这天，你和你的先生刚刚和颜悦色地分手。你不停地哭泣着，你在用泪水向我倾诉，你在抱怨自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希望能得到我对你的宽容与理解！ 我可以宽容你，但多少有些不理解你。 在同一个城市，为了生存，我们彼此再也不像昔日，很少联系。 有认识你的人告诉我，你变得更加孤独。 孤独，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你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从苦闷中走出来。听说你后来学会了跳舞，凭着你卓约的风姿，引来过多少歆羡的目光。当南风吹来的时候，你走了。离开那座孤独的小楼，你要去作漫长的旅行。 我一直用无形的目光在关注着你。你说你要到遥远的南美去。我曾经打开地图，寻找那片陌生的高原。那里有一片红红的罌粟地，摇电在风中花的美丽，仿佛在诉说一个女人疲倦的心。 然而，人生旅途的目的地，有时也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戏剧式变化。你在洛杉矶转机赴P国时，有一种新的召唤，改变了你的航程。我想一定是你款款的微笑，使唐人街容纳了你。你终于徜徉到纽约，在高耸的楼宇峡谷中，在秋风瑟瑟的异国屋檐下，寻到了栖息地。 也许，你的名字就带有漂泊的宿命。但我有时也会为你担忧，你孱弱的身体，能挡住异乡北方的风寒吗? 有消息说，你在那里用你灵巧的双手，在为蓝眼睛夫人们缝制东方的绸衣。你在用“阿信”式的勤劳，征服着那个陌生世界。我佩服这个神话，并为你衷心祈祷。 这张明信片向我证实了你的一切。你向我报告了一个让人宽慰的信息。你的语气还象当年那样冷静，柔柔缓缓的象一条娴静的小河。但你比以往更宽广、澄澈了。 我相信，艰辛的旅途会使人成熟。你我心头的彼此的友情都已成过去，渐地透出那片留给人回忆的蔚监。是的，我们都学会了理解和宽容.. ... 人，都是一只永远飞在旅途的鸟。 (责任编辑：晓歌) |
